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引得李枢和魏道士齐齐来看,贾越和张金树、柳周臣几位头领也都一怔,牛达更是面色发白。
但是,紫面天王雄伯南的脸色比牛达还要白。
“雄天王,你听懂了吗?咱们是在举州郡来反,是在做全伙人连着各自家眷、下属,成千上万人掉脑袋的事情。”张行见状,心中叹气,反而拽着对方不放了。“过了今日,怕是要有几十万人沦为朝廷眼中必杀的地步也说不定……如果抱着什么义气,连严肃军纪这点觉悟都没有,那还举什么义?不如上太白峰当道士好了!雄天王,你到底听懂了吗?”
雄伯南求助式的看向一侧魏玄定,但魏道士此时虽然手上没了力道,脸色却反而严肃,居然努力来回看对方。
雄天王无奈,再迎上张行灼灼之态,只能点头:“我晓得了。”
张行这才撒手,坐到一旁,等待白马城的文书……而自他坐下开始,周围便仿佛凝固了一般,原本坐的人坐着不动,原本站着的人站着不动,一时间只有火盆里的火焰偶尔跃动,并带来噼啪之声。
说到底,这些人对于一个帮派内部存在着督战队这种东西,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或者说,有些人,还是对此次举事的意义,有些拎不清。
就这样,众人大约等了一刻钟,忽然闻得外面马蹄作响、甲叶乱振,随即,两名甲士便匆匆引着一名信使来到了牛家庄的中心大院内。
“你是徐大郎的心腹,此时过来,可是白马城的文书到了吗?”牛达见到来人,如释重负,主动来问。
“不是。”来人喘了几口气,明显累极,但依旧难掩喜色。“回禀首席和两位龙头,还有几位头领,我是从卫南来的,卫南城已经是咱们的了!”
这自然是喜讯,但所有人却都几乎一起怔住,因为卫南县城夹在濮阳与白马之间,为了确保这两个重要城池的入手,黜龙帮对中间卫南是主动放弃了的。
他们根本没有往卫南派人。
“谁取的卫南城?”首席魏玄定忍不住上前来问。“怎么取的?”
“是我家徐大头领他父亲徐老庄主取得。”信使赶紧解释。“徐老庄主搬到卫南城外已经大半年,就常常花钱跟本地的吏员、郡卒、豪杰交往,这次徐大头领在白马起事后,他也直接动员庄客,拉拢了那些平素交游的人,等到天黑之后忽然发动,围住了县衙,然后突袭杀掉了卫南县令。”
“好,好,好!”李枢豁然起身,拊掌以对。“徐兄好魄力!你去歇着吧!”
信使退下,气氛反而尴尬,因为所有人都忍不住去看牛达。
这对比太强烈了。
都是当爹的,徐世英他爹徐围没有得到任何要求,却在关键时刻如此奋力,而且效果显著,牛达这里他爹牛双明明一直许诺,结果却临阵拉跨……一个助儿子、一个坑儿子……而这些目光,又几乎让牛达如坐针毡。
好在,又过了半刻钟,新的信使如约抵达,将约定好的劝降文书送了过来。
牛达再度如释重负,张行也立即取了文书,外加贾越一起,带着一队甲士往濮阳城内而去。
进入城后,张行这才察觉,城内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虽然牛达父亲牛双还在围困着仓城,牛达也留下了部队试图维持秩序,但黑夜中仓城僵持不下,早已经引发了零散动乱,些许明显是求救哭闹之类的呼喊也都在城内远离对峙区域的各处出现。
张行不敢怠慢,直接又让贾越分走百人去处置加强治安,自己则与牛达径直抵达到了仓城下。
牛双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畏缩一时,居然藏身在聚义的郡卒、百姓之中,不敢上前问候。
而牛达则迫不及待,打马上前,呼喊起来:“关县令、王队将!白马、卫南都已经降了,郡中都尉窦并已经伏诛,郡君、郡丞都已经降服,现有郡中文书到此,是真是假,你应该认得,一看便知!还是那句话,若是降了,我家张三哥许你们带着家眷,平安离境。”
说着,便发动真气,将绑着重物、裹着布帛的文书直接远远抛入仓城大院内。
“是真的。”
片刻后,满头大汗的濮阳县令关许在火把下看完文书,汗水愈发紧密起来。“堂印没错,我也认得郡君字迹,连纸张都是用郡君从关西带来的自家纸坊所做软纸……白马确实没了,他们没骗咱们,作假做不到这份上的!”
“那县君的意思是……”一旁一名昂藏大汉正色来问。“答应他们?要那个张姓龙头当面当众许诺?”
“不!”关许抹了一把汗来,直接将文书掷到地上,然后站起身来,甚至还踩了两脚。“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把全家老幼性命交给他人?”
“那……”大汉继续来问。“县君是要为国尽忠吗?”
“算是吧,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关县令捻着胡须左右来走,然后忽然止步,对着这名大汉严肃来对。“咱们有兵有粮有高墙,还有你这样的高手,尽量拖一拖就是了,等到实在是维持不住,短则天明,长则三五日后,最好是郡中其他各县都没了,咱们再降也不迟……你说,这是不是也算是为国尽忠了?说不定还能跟朝廷做个交代,安稳回家。”
大汉明显不解:“可是若长久拖延下去,这些贼人发起怒来,如何还会许我们安然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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