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将军何意?”
“李瑕亲自杀来了,他到底有何凭仗。”
“别管那么多了。”史格道:“干脆什么都不想,全军押上,与他决一死战!”
他猛地拔出剑来,请命道:“父亲!下令吧!我愿领中军杀上,歼灭李瑕!”
史天泽转头看去,眯起了老眼。
眼前,是他的长子,雄姿英发。
帐下,还有五千最精锐的亲军,人人有骏马,有精良甲胄,是史家实力的底牌。
这些都押上去,一战即可击溃李瑕……
~~
李瑕已从望筒中看到了董文用的指挥出现了破绽。
蒙军右翼,有一部兵力已经鏖战了太久,阵势已有松垮的趋势,董文用却没有派遣兵马来支援。
打仗,就是保持住让自己少出破绽,然后攻击敌方的破绽。
李瑕毫不犹豫,命令昝万寿领着民兵杀上战场,同时他奔下战台,翻身上马,领着亲兵便杀向蒙军右翼。
他当然知道,昝万寿带来的民兵不堪一战。
而史天泽还有五千最精锐的后备兵力,还有周围诸城近万的兵力,如果……
没有如果。
上战场是来取得胜利的,出现任何一点胜机都要马上捉住,拼命地去赢。
战场不是来求活命的地方。
更想活命?那永远别上战场!
长槊已经举起,马蹄奔得飞快,李瑕已心无旁骛,眼中只有胜利。
他知道他只要冲锋,必能让麾下所有将士的士气大振,这会是他的将士战力最炽烈之时。
也是最有可能击垮敌军之时。
……
“杀啊!”
战场上呼喊声大振。
杨奔扭过头,看到了战台上的旗号,迅速下令,让他的骑兵向蒙军左翼冲杀过去,切断其左翼与中军的联络;
李泽怡原本在与蒙军右翼交战,一回头,见李瑕以及两百亲兵如洪水般从身边袭卷而过,连忙领兵杀上。
“随郡王杀过去!”
……
张顺抬起头,根本没看到李瑕在何处。
他却已听到了袍泽们的高呼,感受到了必胜的信心。
“杀啊!”
“杀!杀!杀!”
川陕宋军已重新喊着口号,猛冲上前……
~~
史天泽犹豫了。
当他看着长子时,又想到了两个死在李瑕手中的侄子,那报仇之心突然就淡了许多。
只这一犹豫,李瑕的大纛已推向了蒙军的右翼。
这一刻,史天泽没有犹豫,立即就鸣金收兵……
他是当世名将。
世人总以为当世名将打仗是不败的。
但史天泽其实经常败。
他曾与史天倪一起败于武仙,之后他夺取真定,威名大振。没多久,武仙命奸细在真定城中里应外合,又夺取真定,史天泽只好向董家求援,才再次稳住情形。
后来,他又败给完颜白撒,只好杀出重围,领来蒙古大军,才得反败为胜。
再后来,领兵攻两淮,败于杜杲;攻京湖,屡屡败于孟珙。
包括钓鱼城之战……其实,蒙古名将一直都是败在宋军之手。
史天泽之所以是名将,因他每次都能败而不损实力,越败越强。
他一生谨慎,多谋善断,料敌用兵,极少吃亏。
为了不吃亏,他宁可败。
败也不吃亏,宋军反正追不上……
但今日,擅长撤退的史天泽忘了一点,李瑕麾下有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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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长槊刺穿一个敌兵,又刺穿一个,之后,前方有十余骑围上李瑕。
李瑕不惧,提槊便冲。
他是渴望上战场。
事实上,那方战台对他而言是一种拘束。
从来不是为了安全才站在战台上指挥,而是他得要尽到指挥的责任。
直到可以奠定胜局了,他才终于可以提槊挥洒。
“铛!”
对面的大锤被李瑕格开。
他力气极大,且又懂发力、卸力的技巧,火花才溅开,长槊已轻而易举地又刺透了一个悍兵。
相比于战场别处的惨烈,李瑕的战场更冷冽。
周围的亲兵见了血便欢呼起来。
之后便是蒙军阵中的鸣金声。
李瑕犹不过瘾,勒马绕了一圈,领着自己的大旗,杀向蒙古汉军中正在与他中军接刃的步卒。
……
“杀啊!”
张顺高喊着,提刀追赶前方的敌兵,渐渐有些追不上。
他听襄阳的老兵说,蒙军就是败了,骑兵跑过了休整一番又能杀回来,便是有步卒也能被其救下。
下一刻,他便见到李瑕领着骑兵硬生生地切进了前方的蒙古汉军步卒方阵中。
“嘭!”
一杆蒙军的将旗倒下。
张顺踩着旗面杀入敌兵之中,再无原先的疲惫。
心里反复念叨的只有一个念头。
“打胜仗!打胜仗……”
打胜仗,驱外寇,真能杀敌才叫打胜仗。
他虽是微末小民,却知男儿生于乱世,就得保家卫国。
~~
残阳如血。
旌旗迎风而立,烈烈飞扬。
李瑕驻马望去,只见史天泽的大部兵马已远遁而走。
他没有再追。
这一战只是小胜,战时互有伤亡,最后则是留下了史天泽的两千步卒。
战果不大,但作为守关陇这整个战役的开始,算是落实了第一步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