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这大汉跑到酒肆外,接过一个中年女子手里的布匹,与她并肩着走了。
“咦,她这婆娘也不怎漂亮。”
“老气了些,不过让人看着蛮舒坦”
“你怎在这里?”
“出来买布,正巧遇到你跟人说书。”
刘金锁看了看手里那匹布,颇显快活,问道:“给我做衣服,我给你说,过两月汉中那边可热,我可不穿衣服。”
柳娘笑了笑。
她看刘金锁的眼神像是个母亲,又带着些仰慕。
两人其实已成过亲,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但说来,柳娘不是甚正经人。
这年头,无父无母的孤女,多得是到青楼里卖笑的。她姿色不好,营生也差,但好在有眼色会说话,没沦落到皮肉店,年轻时勉强还能在有点小排场的欢场里混下去。
几年前,十余个军官来嫖,姿色好的姑娘都被挑了,独留下柳娘。
她看着最后坐在那的刘金锁,颇觉新鲜,只觉对方长了副豪横模样,竟能那般扭捏。
“我就在这等他们出来,行不?”
“军爷是嫌奴家长得不好?”
“那不是,你可漂亮哩。但我娘以前说过,不让我嫖”
熟识之后,柳娘便觉得刘金锁与那些花言巧语的书生们全然不同。
他一身没羞没臊的刺青,人品却极好。
她赎身时,问他借钱,他二话没说,把在淮左立功的赏钱全给了,大概拿她当兄弟。
“你与旁的妓子不同。”刘金锁当时说。
但后来禁军拖饷,却又是柳娘一直接济刘金锁。
彼时柳娘盘了个院子,教了三五个姑娘弹琴唱曲伺候人,依旧是下贱营生。
生意很差,只有少许落魄到去不了上等青楼的老书生光顾。柳娘也没甚志气,最多是不让那些命苦又没姿色的孤女流落到皮肉店能稍好一些些。
她对刘金锁自嘲说“卖身养你保家卫国”,刘金锁红了脸,两人就好上了。
那时候,他们都是临安城里最不起眼的小人物,一个随时会战死、一个也就勉强维持让人不齿的生意。
上次刘金锁从北面回来,找人借了一百贯钱,两人便成了亲。
这次他再从川蜀回来,却大不相同了。
说是升了统领,等他家大帅主政四川,还得升统制。
说是到汉中去,往后再到开封去,当京城人
柳娘不在乎这些,她见的起起落落多了。只觉得自己配不上刘金锁,又知道他这人不在意那些虚名,她遂收拾着家当,准备随他去汉中便是。
此时,夫妻二人并肩走着,柳娘问道:“你终日大帅长,大帅短的,今日怎诋毁起来了?”
“嘿,你方才看到那老头没?谏台一个御史的管家,说给他听的。”
刘金锁回头,抬手一指,压低了声,道:“等这些话传开了,大帅就是真大帅了。”
他私下里其实是絮叨性子,嘿嘿笑道:“大帅,多威风。这些年啊,我们都觉得他的官位配不上他的本事。宁可不叫官名也要叫阿郎,叫将军也得加个大字现如今啊,可算该有个威风的官位了。”
柳娘不知那李大帅有何本事,倒想起一事,问道:“昨夜林子拿出去那几样物件,有何讲究?”
“送礼嘛,谋官不得送礼吗?一副字送宰相、一个金杯送贵妃,大帅让我们在战利品里挑的。”
柳娘倒吸了一口气。
“可那王羲之的字是伪造的,那金杯也是镀金的”
“你可别乱说,不可能是假的!”
刘金锁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
“我今早才见过林子,他还说了,丁大全得了王羲之的字欢喜得不得了,怎么说来着,爱不肆手、爱不肆手,哈哈哈。”
“官人为何发笑?”
“不知道,林子就是这么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