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轮到贾似道摇罐,他随手便将桌前的一堆银块押了出去,道:“纯六。”
罐子里一共就六枚铜币,若六枚皆是正面,则称为“六浑纯”。
六浑纯自是极少见的,赔率又高。
贾似道既押了注,诸将不敢不押。
曹升一看桌上的银块就变了色,赌到现在,他已对贾似道的赌技心服口气服,心知这局又要输,喃喃道:“贾相公,末将没这么多钱了。”
“你若输了,写个欠条便是。”
“那……纯五。”曹升苦着脸押注。
袁懿之押上一堆交子,道:“纯三。”
方元忠亦是推上一交子,道:“纯三。”
陆凤台见了满桌的钱,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抱拳问道:“贾相公,末将能不赌了吗?”
贾似道还未说话,那边袁懿之已喝道:“陆凤台,莫扫兴。”
“不错。”方元忠道:“赌桌上你怕了就退,战场上也要弃同袍逃命吗?”
陆凤台脸色愈发苦涩,道:“那末将押纯五,输了也是欠着。”
“都说了,关扑的时候不必这般拘谨。”贾似道只是笑,笑容颇为玩味。
此时龟鹤蒲走进来,递了封信给贾似道,低声道:“阿郎,蜀地的战报。”
“摊开。”
贾似道一边看着龟鹤蒲手中的信件,一边随手摇着罐子,“啪”的一下按在桌上。
“开吧。”
陆凤台目光瞥去,见贾似道已专注与信件之上,他又看向桌上的罐子,已被人缓缓掀开。
“一个……两个……六个?这……”
陆凤台只觉一口气堵到胸口,心疼欲死。
很快,一张欠条已摆在他的面前,白纸黑字写着“八百六十一贯”,触目惊心。
陆凤台转头看向袁懿之,袁懿之这会又不说话了,满眼恼怒地瞪着桌子,嘴唇张翕。
方元忠侧过头,如同没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
陆凤台无助,只好在欠条上盖上手印,脸上已满是颓然之色。
“今日就玩到这吧。”贾似道头也不转,道:“龟鹤莆,把桌上的钱收了,至于两位将军的欠条……免了吧,我还不至于要找杀敌的将军催债。”
曹升、陆凤台俱是一愣,再转过头看向方元忠、袁懿之,一眼之间,彼此似乎隔阂愈深。
“那……我等告退。”方元忠脸色阴沉,竟不等贾似道回答,径直向外走去。
袁懿之亦是冷笑一声,跟了出去。
他们背靠袁玠,袁玠背靠的丁大全乃是当今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还真不太怕贾似道……
陆凤台连忙抱了抱拳,低声道:“谢贾相公饶了末将这一遭。”
他两头受气,心中满是为难。
才走到门外,忽听贾似道低声念叨了什么,陆凤台不由又停下脚步。
他飞快瞄了贾似道一眼,见他正在沉思,只好又低下头,匆匆离开。
就在刚才,他分明听到贾似道念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李瑕。”
……
“娘的,这贾蟋蟀,一天到晚只知道赌。”方元忠才出来就啐了一口。
袁懿之道:“他若没出老千,我名字倒着写。”
“呵,当朝大员……轻佻。”
“还有你们两个,别跟个狗似的,被算计了知不知道?!”
陆凤台挨了骂,也只是低着头,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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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赌钱,又能办事,有趣……把这些钱散下去吧,分给这几日投靠过来的将士。”
“是。”
“十几年练的手艺,非说我是出老千,可笑。”
“酒囊饭袋罢了,阿郎陪他们玩玩,赚个乐子不是吗?”
贾似道笑了笑,拈起桌上的铜币摆玩着,心思回转,喃喃道:“李瑕又跑到成都去了?蒲择之阵杀阿答胡……”
“阿郎说什么?”
“庆符县多久没消息了?”
“最近一封消息还是年初传来的,说李瑕要去五尺道。”
贾似道沉吟道:“这么说……我派去的人被他杀了?这小子。”
龟鹤莆不信,道:“他岂有这样的胆子?想必是他人不在庆符,没有消息也正常。”
“派人带封口信过去,告诉他……北面的老东西我联络了、临安的小娘子我赎了。再问问他,逢年过节连个礼物都无,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