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樟也是文才不俗之人,仔细品了王鄂这首诗,在悲挽之外,另外还读出了王鄂对汉法、对天下苍生的期盼。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情真意切在悼念史天泽之人。
想着这些,史樟对史杠的怒意更深,这日,当他得到消息,说史杠藏身于城东龙兴寺时,便亲自带兵包围了过去。
“史杠,你这个不孝子!你投降李瑕,害死了我父!”
史樟指挥人手包围着龙兴寺,亲自站在钟楼大骂史杠。
这同时也是骂给全城百姓听的,让人们知道史家已经与史杠恩断义绝。
“史杠!别藏了,没有人会受你挑拨!这里是真定府,满城百姓俱受父亲保全,皆知忠义,而你叛国叛家,你不配回来.....”
声音在钟楼回荡开来。
但到了最后,依旧没有找到史杠。史樟几乎以为自己要疯了。
他不认为史杠有本事能躲过自己的追捕,其人根本就没有这个能耐。
若是这般兴师动众都找不到人,有可能是史杠确实没有回来,是有人揣测自己的心思报了假消息。
从龙兴寺返回史家时已是傍晚。
今夜史家简单地置办了几桌素席招待王鄂,因此大门前系着许多马匹,都是过来相陪的史家子弟。
史樟穿过一重一重院落,只见前方的大堂上已坐满了人,都是丧服未除,正襟危坐。
他摆出家主的气势,穿过两排族人,迈过门槛。
“状元公.....””
开口还在向王鄂告罪,史樟忽然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看到一个人,也是披麻戴孝,正在灵堂前上香。
这人其实也没什么气势。
史樟却是寒毛都竖了起来,开口,问道:“史杠?是你吗?”
三支线香***在炉中,史杠转过头来,露出那张涕泪交加的脸。
“哭?!”
兄弟二人对视,错愕之下,当先说话的还是史樟,像是踩到了什么一般跳起来。
“你还有脸哭?!父亲就是你勾结李瑕害死的!拿下他!”
史樟已经很惊恐了。
他的族人竟然容许史杠光明正大地回来上香,而这一切他还不知情。
所以,他一句话先定了史杠的罪,怕的就是有人阻止。
怕什么来什么,马上便有一名老者喊道:“住手!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这却是史天泽的一个堂叔,史进道。
史家当然轮不到这旁支说的算,但很快,史樟几个兄弟也纷纷道:“二哥,莫要激动,有话好商量
“父亲死了!还商量什么?”“商量史公的遗志!”
忽然,一个更苍老的声音响起。是王鄂。
史樟嚅了嚅嘴唇,目光看着王状元公那张悲天悯人的老脸,再转向王恽......忽然间他一切都明白了。
怪不得他找不到史杠。
不是史杠这个庸才变得聪明了,而是史家最受信任的幕客王恽一
直在暗中帮着史杠。
“你们.....你们怎么也敢背叛陛下?”史樟摇了摇头,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幕。
他退了两步,抬手先指王恽,道:“我父亲救过你,于你有大恩。你就是这么对他的?说甚'笑书生、思握玉鳞符,从公驾',我看你眼里只有荣华富贵。
史杠大喝道:“史樟!我看你才是只顾自己的荣华富贵。”
王恽则是道:“今日当着史公灵位,我相信我等之选择,也是史公愿意看到的。”
史樟恍若未闻,已指向王鄂,又道:“陛下派你来,是来给我父吊唁、追赠、立碑修祠的。你对得起与我父的情义、对得起陛下的重恩吗?你一状元公四书五经读到狗肚子里了!”
“二哥,何必这么激动?”史杞道,“大家都还没说话,你自己在那生什么闷气?”
“说?说什么?当我不知你们如何想的?”史樟嫌恶地偏了偏头,啐道:“你们无非是怕死,要想投降李瑕。
再提及李瑕这个名字,开封城的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
史樟觉得自己闻到一股猪圈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