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夜一直在考虑的正是这件事,是退、还是战?
这次攻河套,李瑕认为自己是“偷取”河套。
他并不希望因为偷取河套而引起与忽必烈的决战,没有这样的国力,也没有做好准备。
面对忽必烈的亲征,他确实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但他心里不想退,想要扛住。
他认为,忽必烈同样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
那么,若是战,胜机在何处?
李瑕思来想去,摸着地图上的某一处,低语道:“中原兵力空虚,可惜连河套的路都被堵了,我们杀不进中原。但也许未必要杀入中原,朕若与忽必烈打下去,也许时长日久,中原人心同样会变?”
眼前所考虑的问题,就像是要在突然之间把十年的心血以及肩上担负的一切摁在赌桌上,一局定胜负。
而他其实可以退一步,退回长安,慢慢经营。
赌还是不赌?
元军大营。
张弘范迎接了忽必烈派来的近臣,述说了今日的战功。
“九拔都果然英勇。”
和礼霍孙听了战况,连连点头。
他是蒙古人,还是忽必烈的怯薛军出身,但却精通学问、擅长绘画,此时开口说的也是流利的汉语。
“不过……九拨都今日为何不趁胜追击李瑕?”
张弘范道:“陛下已御驾亲征,要击败李瑕,不急在这一日。”
和礼霍孙又问道:“可李瑕若是逃了,怎么办?”
张弘范略略沉吟,道:“他若退回兴庆府,也好。至少陛下一亲征,马上便保了河套不失。其余的,徐徐图之即可。”
“这?”
和礼霍孙笑了笑,道:“恕我没有听懂。”
“李瑕不过七八千兵力,他若不退,等大军包围,必死无疑;他若退了,那便是陛下一至,李瑕即闻风而逃。”
和礼霍孙依旧没有明白,直接问道:“可是,这两者之间差别好像很大?一个是毕全功于一役,一个只能彰显陛下的威风……当然,陛下之君威不需靠吓退李瑕来显现。”
张弘范不由笑了,坦诚道:“好吧,那再考虑到我今日直接攻打李瑕的风险,这差别就不大了。”
和礼霍孙倒没想到他如此坦诚,愣了一下。
张弘范又道:“我就是怕我输了,与陛下我也敢如此直言。怕输不丢脸,输了才是真正的丢脸。”
和礼霍孙起身,再鞠了一躬,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回报给陛下。”
“有劳了。”
张弘范送了和礼霍孙离开,之后便登上了阴山的小山峰,凝望着远处的唐军大营,分析了形势,信心愈足。
等到后半夜,和礼霍孙已把战况回报给了忽必烈,再次来到了张弘范的大营,一见面就大笑不已。
“恭喜九拔都,陛下对九拔都今日的战果很满意。”
张弘范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在战场上的慎重选择陛下是能明白的。
“我没有继续攻打李瑕,陛下可有发怒?”
和礼霍孙摇了摇头,快步走进大帐,一边低声道:“陛下有一张地图交给九拔都,快来一观。”
张弘范眉头一挑,已有所感,连忙喝令亲卫守好大帐,跟了进去。
他挑亮烛火,只见和礼霍孙已将一张小地图在桉上铺开。
只看那几个箭头,张弘范便不由赞叹一声。
“吾皇圣明!”
这一句赞叹他是出于真心,认为他的陛下亲征,果然完全不同于史天泽、塔察儿、合丹。
包括阿里不哥。
如今想来,这些年李瑕之所以无往不胜,不过是因为陛下从来没有把目光移到李瑕身上而已。
安卓苹果均可。】
他凑近了,仔细分析着那几道箭头,点头不已。
“如此一来,此战十拿九稳……对了,这支兵力又是?”
“九拔都还不知道吧?”提到此事,和礼霍孙眼神显得有些复杂,道:“安西王已经在率兵回来的路上了。”
张弘范一讶,之后迅速想明白了个中原委,竟不就此多问,而是道:“陛下原本想先平西域……看来李瑕这次偷取河套是引火烧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