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让自己保持清醒。
片刻,王博繁踏着规整步伐,走入大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太原王氏王博繁,拜见李观察。”
李昂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么晚了,王居士有何贵干?”
刚才在门外听见训斥声的王博繁,开口寒暄了一番,先拉了拉关系。
比如李昂在学宫的国史学博士王温纶,出身太原王氏。
李昂在学宫的同窗裴静,其母亲也是太原王氏家的人。
李昂的老师蒲留轩,当年在学宫读书时也和王博繁的亲哥哥做过室友。只不过那位王氏子弟早些年病死了。
虞国上层社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硬要拉扯的话,都能找出沾亲带故的关联。
李昂和王博繁寒暄着,渐渐地没了耐心,表情也越来越冷漠,“王居士,我时间有限,你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
“是这样的。”
王博繁顿了一下说道:“太原府是河东道的中心,是关内、河北道的交通枢纽。万万不能沦陷于鼠疫。
我王氏愿意捐出两百万贯的钱财与物资,同时,还能派遣包括修士在内的人力,协助太原官府遏制鼠疫。
只是由于宅邸中族人聚集,恐会成为鼠疫目标。
所以恳请李观察能开具证明,让王氏族人先行离城...”
“我不允许。”
李昂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
王博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道。
“我说了,我不允许。”
李昂平静道:“王氏有心捐助钱财物资,这很好。但是你们王氏想要逃离太原府,这我不接受。”
“为何?”
王博繁急忙道:“王氏谨遵预防鼠疫方略,清剿鼠患比城中任何一家做得都要积极。”
李昂举起一根手指,“其一,封城封的是全城。百姓、世家,一视同仁。岂能只对百姓苛责,严防死守,而对世家视若无睹?”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鼠疫不分贵贱,世家之中也会有人感染。放人离开,岂不是增加鼠疫扩散之可能。
至于其三,”
他竖起第三根手指,“王氏是太原的王氏,太原是王氏的太原。
我在半月前就已上书朝廷,并在报刊上刊登文章,说明遏制鼠疫方略。
如果说太原如今的糜烂,
昏庸无能、只顾敛财贪污的太原官府,占了四成责任,
那剩下的六成,则在于你们这些盘踞地方、无视朝廷命令的千年世家。”
王博繁还欲争辩,李昂提前打断道:“十四天前,在报纸已经刊登了鼠疫来源于老鼠、旱獭的消息后,
你们王氏的商号,仍然将数车厢的皮草,通过灵气机车运往外地,
抹除了王氏商号的标签,折价售出。
十天前,曾和你们王氏名下商号打过交道的外地商人,咳出血沫,疑似鼠疫。
你们连夜将他秘密送往外地,并将族中和他有过接触者,带到城外,私自隔离起来。
且没有将情况上报。
七天前,有医师声称为你们王府送菜的菜农暴毙而亡,死因疑似鼠疫,
当天夜里,他的家宅就被人放火焚烧,他本人也被一伙身份不明的泼皮无赖殴打至昏迷,至今未愈。
三天前,太原官府终于意识到情况难以收拾,试图暂时关停机车站,
也是你们授意城里的其他家族、士人、商人,联合抗议。驳回了决定。”
李昂冷冷道:“视鼠疫如儿戏,视朝廷如猪狗,视政令如废纸,视百姓如草芥。以至于遏制鼠疫一拖再拖。
不断地心存侥幸,终于见识到鼠疫之恐怖,意识到大难临头,才想到要割肉逃生。
你说,我该怎么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