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村里的村民都在嘲笑冉五,看他家的笑话,知道是谁干的也不告诉他。
冉五是个老实人,他将苦楚捏碎了嚼下,卖了家里的鸡,去城里求大夫买了打胎药。
这并不管用。他女儿第二次、第三次稀里糊涂怀孕了。都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
恶意与冷漠在村子里蔓延,看似睦邻友善、鸡犬相闻的山村,展现出了它吃人的一面。”
鉴泉平静道:“冉五卖了农田,带着女儿来到城里。一个工坊主好心收留了他,给他工作,甚至给他和他女儿安排了一间单独平房。
冉五感激于工坊主的仁义,在工坊里卖力劳作,直到他发现自己开始咳血——
他担心自己得了病,知道自己得不起病,就先去了城里的小药王神庙,对着雕像虔诚祈祷,
随后忐忑地去找城中病坊医师询问,
得知自己太苦太累,身体里长出了瘤,而且按照长安太医署的分类,还是那种治不好的绝症。
失魂落魄的冉五,回到了工坊宿舍,发现他的女儿再次怀了孕——应该是工坊中那些平时看似友善的工友干的。
冉五无言以对,他的病很重,不久于人世,届时,发生在他女儿身上的事情只会更加恐怖。
她会被周围的人,像是垃圾一样对待。
他拿出了所有积蓄,在昨天傍晚带着女儿逛了一次夜市。给她买好看的衣服首饰,给她买好吃的小吃,带她过了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然后,他在平房里,掐死了她。”
鉴泉的视线在冉五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女儿仍以为父亲是在跟她玩,笑着拿手摸他的脸,直到死前,表情也不是难过痛苦,而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疑惑。
冉五的女儿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他决定做人生中最后一件事情,走遍城里各家药店,购买毒药。
如果现在打开他怀里的包裹,能看见一包包毒药,他打算毒死井水村的村民,以及工坊中的工友。”
鉴泉手掌隔空一招,从冉五的怀里飞出了一个油纸包裹,里面装着砒霜。
刷拉。
老僧徒手捏碎了油纸包,白色的砒霜粉末散落一地,如同雪落。
“冉五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还想要毒死几十、上百人,按照虞律就算不判处死刑,也要流放千里。
只是,虞律只顾着杀人偿命,没空闲也没能力管冉五为什么杀人。”
老僧转头看向李昂,淡淡道:“你看,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李小郎君,你应该也见过人间的种种不幸与悲惨,
很多时候,死,对于一些人而言反而是种解脱。”
“...”
李昂沉默以对,鉴泉说的没错,百姓真的太苦太苦了,像冉五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
老僧踏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按住冉五的额头。
后者眉心飞出一道白色虚影,钻入到老僧的掌心。
“这边是地狱道。”
老僧转身,平静道:“此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