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洢州么...”
奚阳羽喃喃自语,捏着纸张的右手微微用力,眼睛下意识地眯起,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儒雅男子的面孔。
他那长到夸张的左侧衣袖中,莫名鼓荡起了微风,
借着大殿中的烛火,似乎能透过袖口,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扭曲蜿蜒。
“奚司业?”
同僚的疑惑声音在耳畔响起,奚阳羽回过神来,左侧衣袖下的阴影瞬间偃旗息鼓。
“可惜,可惜。”
奚阳羽摇头放下了纸张,轻声叹息。
高个司业疑惑道:“可惜什么?”
“可惜,这个学子。”
奚阳羽长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两本古朴书籍放在桌上,淡淡道:“他的卦象,是颅中剑...”
众教习下意识地看向书籍,却见封面书名为,《太虚妙林经》和《灵宝智慧观身经》。
————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延寿坊酒楼,来自洢州、宣州、襄州等数个州府、彼此比较熟悉的学子们,正坐在酒楼顶层的包厢中,举着酒杯狂饮着。
杨域大声吟诗,翟逸明用手敲桌、纪玲琅用筷敲碗为其伴奏,宋绍元像是喝醉了一般,闭着眼睛满脸通红,倚靠在窗沿边。
‘有ktv内味了。’
李昂无奈地摇了摇头,躲在角落里,和柴翠翘继续喝着果汁。
只能说不管时代怎么更迭,娱乐方式的本质还是没变。
其实李昂也能理解此时此刻,其他人放浪形骸的原因——复试五千取两千五,概率依旧是一半。
如能通过,那么距离学宫只差最后一步。
如果没能通过...一整年的努力,尽数付诸东流。
像一些年纪接近学宫入学上限的学子,更是此生都失去了机会。
精神压力之巨大,并不比科举放榜前一晚的科举考生好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新晋进士只能从正九品上的秘书省校书郎开始做起,
而学宫弟子在毕业后,如果想从仕,可以随意在三省六部当中挑选起点。
就比如之前程居岫提到过那位大师兄,直接去太子东宫担任左春坊中允,正五品下的太子辅官。整个家族都能受其荫蔽。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在座学子们的紧张、惶恐、期盼、不安,都情有可原。
铛铛铛!
昊天钟声响起,
一个穿着进士团(专门为新晋进士提供服务的民间商业组织)制服的伙计,急匆匆地撞开包厢房门,对杨域高喊道:“杨七郎!学宫复试放榜了!”
包厢内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杨域紧张地放下酒杯,嘴唇发白,
翟逸明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宋绍元也猛地睁开眼睛。
“各位,走吧。”
杨域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抚平了翻起的衣领,走出酒楼。
一众考生跟在后面鱼贯而出,几乎在同一时间,其他坊市也走出了大量学子,大家彼此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向朱雀门等地汇集而去。
“少爷...”
“没事的。”
李昂轻轻拍了拍柴翠翘下意识捏紧的手掌,淡淡道:“学宫,我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