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想了想,说:“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惨的是,连上顿都没得吃,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的时候,恨不得能啃地上的泥巴。”
“那确实挺惨的……”
张柳诚道:“你最穷的时候,穷到什么地步?”
“没什么不能吃的……”
林昭抿抿嘴,道:“我六岁的时候,家里已经断顿了,那时候饿得受不了,就在后山的田埂上偷挖别人家的冬薯吃,那东西不能生吃太多的,我那天因为太饿,吃了太多,冬薯中毒了,我现在还记得娘亲哭的声音……”
张柳诚一愣,喃喃道:“你想她吗?”
“想啊……”
林昭看着水面,想起自己吃冬薯中毒之后,娘亲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的画面,顿时眼圈一红,道:“如果不是我,娘亲不会吃那么多的苦的。”
张柳诚似懂非懂,道:“但是如果没有你,她也不会看到什么希望,会更苦的。”
林昭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说:“你还不滚回家做先生留下的课业去?找揍呢?”
“哎呀!”
张柳诚一拍大腿,恼恨不已,道:“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小爷现在就很不如意,世上为什么会有课业这种东西呢?”
林昭瞥了这个小兔崽子一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自己,娘亲去世之后就再也不去学塾了,如今虽然已经认识不少字,但终究……算不上是一个读书人。
……
张柳诚一走,林昭马上收了鱼竿、鱼篓,提着自己的鱼获回家了,晚上日暮低垂、天地吐纳,吃饱喝足之后是练拳的最佳时期,于是匆匆往回赶。
但走过学塾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朝着学塾里看了一眼。
林昭知道,自己不完全是那个小林昭,但记忆都已经融合了,自己对少年小时候的所有经历都完全感同身受,并且自己也是七岁时失去了父母,何等相似,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就是小林昭,小林昭就是自己。
再看一眼学塾后,林昭心头苦涩。
六岁那年,爹爹走了一年多,娘亲重病,家里的日子过得越发的紧巴,学塾先生吩咐每个学生都要写抄书笔记,家里没钱,娘亲用白纸裁剪、针线装订了一个本子,林昭也写得十分用心,第二天带去交课业的时候,书塾先生却将林昭的本子直接扔掉了,说了一句“你这是什么玩意,就不能买一本像样点的笔札?”
那一天,林昭哭得无比的伤心。
也就在那一天,书肆老板,那位一身书生气的中年读书人第一次急了,傍晚的时候站在书塾前破口大骂,诸如“蝇营狗苟皆可为师耶?”、“有辱斯文,鼠辈也”之类的,骂得可难听了。
林昭听不太懂骂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书肆老板是一位好人,顶顶的好人。
……
当他抬头时,就看到书肆老板秦岁寒,一袭灰白儒衫就站在不远处,冲着自己温和一笑,那笑容,宛若长辈。
“秦老板!”
林昭飞奔数步来到秦岁寒面前,道:“你好啊,今天书肆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
秦岁寒笑道:“勉强混个温饱呗。”
“哦?”
林昭飞快的走进了书肆的院子,伸头看看书肆里白树下的大水缸,里面有一白一黑两条鱼,好像是观赏性不能吃的那种鱼,于是马上从鱼篓里取出了几条鲜活的鱼儿丢进了水缸里,随后转身就风风火火的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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