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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亮,远山似蒙上一层青色雾霭,寒风越发凛冽。
徐怀与徐武碛站在城墙之上,从垛口俯视唐盘亲率兵马挨着北城墙与反抗蕃民接战。
一夜时间过去,蕃民健锐也利用现成的马车改造出一些能遮拦箭矢的偏厢车,从别处抽调来更多的大盾、重盾。
与此同时他们意识到从城墙组织进攻无望,便也在对面的第六座马面墙战棚前,用拒马等障碍物堵住城道,组织一批精锐弓手守在后面,防止这边接近。
这么一来,北城墙第五、第六座战棚之间成为谁都很难进入的缓冲区。谁都没有办法轻易进入用檑木、滚石等重物,去砸对方在城下的阵地。
就整个大同城而言,两三万蕃民青壮都已经发动起来,各方面都占据绝对优势,狭窄的街巷此时反而成为他们往西城推进、扩大战果的障碍,于是从昨夜开始组织人手拆除接战区域的屋舍。
临近北城墙的三条街巷都已经拆通。
不过,蕃民再悍不畏死,也无法在两军交错纠缠的接战区域,将一堵堵残墙断垣都清除掉,还是交错相横在那里,将接战区域切割得支离破碎。
不过,这除了能叫徐怀站在城头,能更清楚纵览全城战局外,小股兵马也得以在不同街巷间穿插。
这种情形,理论上来说,对以步卒为主的天雄军更为有利,但这需要天雄军面对士气极盛的反抗蕃民猛攻猛打时,心里没有畏惧。
这一点其实很难。
对峙战场没有大面积崩溃,主要还是天雄军足有四万人马被憋在西城,有足够的人手可以轮换着进入对峙阵地。
天雄军即便在狭窄的对峙作战中伤亡要比对方惨重得多,还屡屡被打溃,但波及面不广,还局限在独立的街巷之间,混乱很快就能制止,目前还能有效遏制住反抗蕃民的进逼。
这也是徐怀在大军崩溃之前,最后能抓住的时间。
而他组织夜战,除了以立声势,也是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使六百桐柏山卒在他们的指挥之下,适应战场节奏。
虽说桐柏山卒都经过相当长时间的操训,又多年轻力壮,根深蒂固的乡土观令他们愿意受监军使院节制,但这么多人的旧编制被打乱,重新进行组织,军吏与兵卒之间真正熟悉起来,到能并肩结阵作战,这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很显然,在如此人心惶惶的当下,一两天时间显然不够。
唯一庆幸的,就是这六百桐柏山卒之中,除了有七八十人乃是潘成虎、郭君判的旧部外,另有八十多人乃是唐盘、唐青所熟悉的唐氏子弟。
桐柏山匪乱,大姓宗族里,仲氏、唐氏两家坞堡都相继被贼军攻陷。
仲氏磨盘岭失陷,是在匪乱之初。
当时贼军为能震慑人心,兼之仲长卿其人对其宗族怀有残忍而扭曲的仇恨,遂是放纵杀戮,致使仲氏子弟或死或伤,或被俘为苦役,剩下的人也都仓皇逃亡,最后为淮源乡营供应数百健锐。
很可惜在匪乱平息之后,仲和有心重振仲氏宗族,他本人也是文武双全,有志于功名,不愿接受徐怀他们的拉拢,加入怎么都无法摆脱草莽色彩的铸锋堂。
而唐氏在桐柏山北岭西麓的十八里坞等坞堡被贼军攻陷时,潘成虎、郭君判所部适时在跳虎滩被徐怀打溃。
贼军为补充兵力的不足,或引诱或强迫,前后在十八里坞征募上千丁壮。
这令唐氏损失大量的青壮男丁,但在接受招安时,也差不多有七百唐氏族人作为降附贼军,被分拆安置到岚州等地禁厢军中;其规模比潘成虎、郭君判二人的旧部还要多。
徐怀从六百桐柏山卒里,将潘郭二人的旧部以及唐氏子弟挑选出来,都直接编入第二都队由唐盘率领作战,经过一夜与敌方试探性接战,目前对战场的适应情况较好。
所以唐盘主张清晨展开一次较大规模的进攻,看看新编第二都兵马能承受多大的压力,徐怀也毫无犹豫地答应了。
大军崩溃,他们即便能逃出城,也要考虑敌骑追击的问题。
到时候需要一支较大规模的甲卒兵马结阵,压制敌骑肆无忌惮进攻,其他小股精锐,才有与敌骑纠缠的可能。
“对方憋了一夜的气,好不容易看到我们愿意真正打上一场,这次也是卯足了劲啊!”徐武碛蹙着眉头,看向城下的战场,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不是担心挡不住,而是担心伤亡太大,会严重影响他们后续的计划!
“……拿弓来!”
徐怀转回身,要牛二将贯月弓取下给他。
牛二豹子似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似乎没有想到徐怀会如此无耻,堂堂主将竟然会站在城头射冷箭。
“我们年轻人嘛,无需讲武德的!”
徐怀见牛二不情不愿的将背负的长弓递过来,淡然笑着说道,从垛口窥出去,稳稳拉开足有三百斤力的弓弦,棱锋箭破空发出尖锐的厉啸,深深的射中一名蕃民面门,箭簇从前额射入,从后颈钻出三寸。
那名蕃民睁着惊恐的眼睛,往后仰倒。
一百五十步,柘木步弓射出的利箭,杀伤力已经非常有限,然而贯月弓已经有着恐怖的穿透力。
这样的穿透力,普通木盾都难以抵挡。
“越狗,胆敢躲城头射冷箭,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徐怀、徐武碛站在城头一夜,都没有什么动静,这时候却射冷箭,叫敌阵后督战的那名蕃将气得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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