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她至今仍不在意我的死活,却不得不去想想宏晅的日后。至亲离世,对谁而言都是刻骨之痛,哪怕他是九五之尊;偏生又是任何人都要经历的,哪怕他是九五之尊……
“想不到,连姑母也认可了你。”静妃行到我身边轻缓地笑着,“你配么?”
我想着熏香的事,禁不住地回以冷笑:“比你配。”
我去了成舒殿,将帝太后所言一字不落地说给宏晅听。他听了之后沉默许久未言,眉宇间有抑制不住的痛苦。
他与我都知道,帝太后只怕时日不长了。
于是就这样安静了一个下午,他也没有去理会那些似乎总看不完的奏折,就各自静默地坐着。我在思索这十八年来与帝太后的相处,我想他只会想得更多。
直到夕阳西下,他在宫人掌了灯后似是拉回了神思,长长地一声叹息。
“母后她……。”他无力地靠在靠背上,“其实太医早已跟朕说过,母后也许撑不过今年。”
今年?!我听了这样的答案,犹有一惊:“竟这么重么……。”
他点点头,哑声苦笑说:“是。所谓回天乏术……朕本不想让母后知道,原来她自己竟是清楚的。”
第二天,我去拜见了琳仪夫人,同她说了帝太后的病情。她同样地静默了许久,俄而长叹道:“本宫心里有数,所以才劝着你太后让你早掌凤印。你前些日子行事太急躁了些,无故带人去搜瑞贵嫔的宫……你知不知道六宫私底下怎么议论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把凤印拿起来,也算得名正言顺。”
“臣妾不是无故去搜。”我紧蹙着眉摇了摇头,思量了片刻终是告诉她,“安插在娘娘宫中的宫人,就是瑞贵嫔。”
“什么?”她惊住,“这是真的?”
“臣妾怎敢骗夫人。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要让几个皇子争起来,让陛下对他们生厌,独她的皇四子独善其身。”我轻哂一声,续道,“不仅如此,樊娘也是她逼死的。她想让樊娘帮她害死元洵,樊娘不答应,她就容不得她了。”
琳仪夫人凝神细思着,少顷冷笑说:“又是个心思狠毒的。”
若不是狠到极致,如何会对襁褓中的婴孩下手。
帝太后的病情很快急转直下,宏晅对此从起初的悲痛不已变成了逐渐平静。也好,那一天总会来的,自是平静接受为宜。
有的时候,他会在殿后的凉亭里静静地坐一会儿,可以静到连神色也不动。随侍的宫人都远远候着,谁也不愿扰了他这一份安静,我也一样。
在此之后,他常会直接起身去长宁宫,在殿中掩下所有悲伤之意,如常从容地陪帝太后说话。
在凉亭里的时候,他大概是在给自己这份勇气吧……
这样的情景我看着总很难受,是以同去了几次他就不让我再同去,淡淡对我说:“你要和朕一起尽孝无妨,但你在殿里头强颜欢笑、回了晳妍宫就茶饭不思,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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