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相信,命再好的人,运气也是有限的。或者说,做得坏事太多,总会让自己的运气消失殆尽。
入夏的时候,往梧洵行宫避暑的行程还未定,帝太后却忽然病了。如此虽是不能去避暑而要在锦都忍受炎炎夏日,我心中却仍是畅快不已。
帝太后,我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恨。即便她的侄女赵姬害了我、她对我也有许多偏见,但平心而论,许多事都怨不得她。她护赵姬,是为了赵家;对我的偏见,是因为宏晅为了护我几乎和她撕破了脸。
哪个做母亲的,也不会高兴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且还是个妾室说出与自己母子情分已尽的话。
之所以心中畅快,只是因为庇佑赵姬的这个人即将护不得她了。就算她不病死,也再没有气力和闲心去操心后宫的事了。
我也想尽最后的孝道。是以几乎日日带着阿眉去陪她,她对阿眉愈发地亲近起来,对我也宽和的多了。
“这丫头生得像你,长大了必是个美人儿。”在我侍奉她喝完药后,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必给她找个好人家,循你的心思,和夫家举案齐眉。”
我心下忽地有几分唏嘘,垂下眼帘淡笑着一福:“承太后吉言,臣妾便等着太后有朝一日给阿眉赐婚了。”
她轻轻一叹。缓了缓神又笑问坐在她榻上玩的阿眉:“阿眉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禁不住地一笑:“太后,她还不到三岁。”
阿眉抬起头望着她眨了眨眼,认真地摇头,甩了两个字出来:“不嫁!”
帝太后一讶,又问她:“为什么不嫁?”
阿眉撅着小嘴说:“阿眉要陪母妃和皇祖母。”
帝太后笑了起来。这于她而言,也算是天伦之乐了吧。至于赵姬,从大寒生下怪胎至今,她失意很久了。虽则宏晅对她尚算礼遇,她也照旧常来长宁宫给问安,但到底大不如前了。正五品姬,这是她从没坐过的位子。
我大抵也想得到,赵家只有她一人在宫中为妃,不管赵伯伯是多么忠心多么无私,这样的情境下,帝太后为了赵家,总会为她求点什么。
我不怕她复位,反倒怕她不复位。在这样低的位子上她做不了什么、也犯不了什么错,我如何除她?
是以帝太后偶尔同我提起她的事,我便在去成舒殿的时候毫不隐瞒地禀给了宏晅:“太后病得厉害,放心不下聆姐姐。”我一边研着磨一边平和地笑着,掩着自己的真实心思说,“臣妾也觉得,聆姐姐在宫里这么多年没犯过大错,总不能因为那一件事就让她这么过一辈子。”
半晌没有答复,抬起头一看,他正看着我,视线一对,他面无表情地说:“老毛病不改,又给别人求这求那。”
我黛眉轻轻一挑,笑而驳道:“聆姐姐怎么是别人?明年又是采择家人子的时候,陛下若就让她在这个位子上待着,来年连新宫嫔都要压到她头上去,让她如何自处啊……。”
“采择家人子……。”不知为何,他似乎斟酌了这五个字一番,微微一叹,“再说吧。”
我暗瞪他一眼,起身一福:“那陛下慢慢琢磨着,臣妾先告退了。”
他低笑一声,低头看着奏折没再理我。
我夏季向来贪凉,且年年口味口不一样,今年意外地迷上了酸枣汁,怎么喝也喝不够。过了半个月,自己心里有了数,暂未声张,只传了沈循来请脉。
沈循的手指搭在我腕上片刻,神色一滞,起身长揖道:“恭喜娘娘。”
终于。
我平静地放下微挽起的袖口,衔笑道:“多谢大人。有劳大人先莫要声张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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