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红药端着茶水回来,我与云溪相视一望各自噤了声,她将茶水搁在我手边,福了一福就要退出去。
“红药。”云溪伸手一挡她,她一愣,神色间已有些惧意。云溪瞟了我一眼,执起她的手,翻开袖口一看皱眉问她,“医女没给你药么?”
“……给了。”红药放下手往后退了半步,垂首不言。云溪又问:“怎么不用?”
红药不开口,我凝视着她淡然一笑:“若是怕做事不方便,就把伤养好了再做。轻重缓急你要分清楚,别弄得跟本宫委屈了你似的。”
“充容娘娘……。”她怔了片刻忽地眼眶一红,弄得我和云溪都是一怔,云溪想了一想上前笑劝:“哭什么哭?娘娘也没说你什么,左不过劝你好好养伤罢了,怎么还分不清好赖话了?”
红药只是咬着嘴唇摇头,流着眼泪说不出话来。我向云溪递了个眼色,让她下去劝她去,云溪会意,扶着红药走了。
璃蕊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没规没矩地兀自在我旁边跪坐下来,笑道:“可真不怪红药姐姐会哭,娘娘您和静妃娘娘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我轻挑了眉头:“倒还是本宫不对了?”
“才不是,是静妃娘娘太苛刻了。”璃蕊向外瞅了瞅,见她们并未回来,才续道,“医女给了药,她看了一看就搁在了旁边,奴婢觉得奇怪就问了问。红药姐姐说那药味太重了,怕娘娘闻了心烦怪罪——您说若不是先前静妃因为这个怪过她,还能有别的原因么?”
我嘘唏之后冷然一笑:“待她这样,待旁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早晚有静妃吃苦头的时候。”
我素来待宫人好,一则因着自己之前作过宫女,二则更因为我清楚如若有朝一日落了难,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身边这些人——到时候会再踩一脚的可能也就是这些人。
“你和红药很熟络?”我问璃蕊。璃蕊一点头:“还好吧,云溪姐姐安排奴婢和她同屋。”
我颌首微笑,道:“那你多劝着她些。她从前和你差不多,如今这个样子,本宫瞧着也不忍心。”
璃蕊托腮而笑:“和奴婢差不多机灵么?”
我睨她一眼:“差不多没心没肺。”
红药安下心来,我才好问她些荷莳宫的事。我这么想着,她却愈发显得忧心忡忡,见了我总有些下意识地避着,话也更少。我觉得奇怪,追问她缘由,她沉默了一会儿蓦地跪道:“娘娘……静妃的事……奴婢不知道……。”
我愣住,俄而缓缓笑道:“本宫是想问一问你来着,不过不知道也无碍,你不必这样。”
“娘娘别送奴婢回荷莳宫……。”她低声求道。我心中一痛,却是笑道:“哪能这么让你回去送死?本宫是想问你荷莳宫的事,但留你在簌渊宫与此无关,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怪你。”伸手扶了她起来,又宽慰道,“本宫心里本也有数,静妃那样待你,大抵是不会让你知道什么底细的。你安心做你的事就是,这些都不要紧。”
“娘娘……。”红药想了一想,轻一咬牙,说,“有一事……奴婢无意中听了几句,并不确信……。”
我微有一凛:“什么事?你说。”
她道:“前阵子……是不是有人在娘娘的药里动了手脚?”
“是。”我点头,“那人从前是秋宝林身边的,陛下为此降了秋宝林的位份。”
她面带犹豫,吞吞吐吐道:“大概……不是秋宝林。”
本就在意料之中。我微微一笑:“是静妃?”
她却摇头:“恐怕……也不是静妃。”她颌了颌首,“奴婢觉得……是婉然自己的意思。”
婉然……这个昔日的好姐妹,对我还真是够狠。两年前害我被废不够,如今我回来,她又要毁我的容?我蹙了蹙眉,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跟静妃没关系?”
“奴婢也不知道究竟跟静妃有关没有……。”她低着头,因为不确信而有些心虚,“只是当时听婉然跟玉禾说,不要让静妃知道……还要她如是被查出来,一定咬死了与秋宝林无关……。”
婉然本事见长。玉禾越是咬定了是自己的主意、与秋宝林无关,我就只会越发觉得定是秋宝林的意思。她又自尽在了宫正司,除了是为了保秋宝林还能是为谁?
若不是红药今日告诉我,这事大概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
“你可告诉过别人么?”我温声问她,她连忙摇头:“没有。不确信的事,奴婢哪儿敢随便说去……。”她抬眼睨了睨我的神色,“绝没骗娘娘……。”
我笑了一笑,宽慰道:“知道了。你不必总这么多心事,这些日子看你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本宫也不知怎么劝你,不过你也该知道本宫不是静妃那样的人。”
她低着头,点了点,嗫嚅道:“奴婢知道……。”想了想,又说,“娘娘小心婉然,她可比以前……狠多了。”
心中禁不住地轻笑。我自会当心她,我在她身上吃的亏够多了。她倒也未必是比从前心狠,只不过以前不曾表露过吧……
我倒是乐意见见她能狠到什么份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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