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澜君一声高喊,落入了山林之中。
路小蝉紧追而去,穿过层层密林,找到了肇澜君。
他挂在树上,满脸都是划痕,正在召唤自己的剑,可半天没有反应。
他抬头一看,才从树枝的缝隙之中看到一个大阵,像牢笼一般困住了自己的剑,它就像是无头苍蝇,怎么样也冲不出来。
肇澜君心中大惊,什么样的人有如此修为困住他的肇澜剑?
谁知道路小蝉却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手拎着江无潮,身后站着舒无隙,脚下的无痕剑身之中仿佛水波逐流,灵气非凡。
“你……你是……”
“我是谁?你这就不记得了?”路小蝉摸了摸下巴,“肇澜君你记性真差!”
“你是千秋殿的人!当日的接风宴,你就坐在莫千秋的身后!”
“阿哟,你总算想起来了?”
路小蝉眯着眼睛笑着,但是肇澜君却内心一阵怀疑。
区区一个少年,竟然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剑阵浑厚有力,变化极快防不胜防。
什么时候千秋殿的弟子,都这般厉害了?
就连他脚下的这柄剑……乍一眼看温和明润,但再多看一眼,就知道沉厚的灵气汇聚于一柄剑中,顺柔至极便是至刚。
“肇澜君,你师父澔伏都罪告天下了,你不回去负荆请罪,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一路走到黑吗?”
“这位仙君别误会!当日我引千秋殿主出重峦宫,也是遵从师命!后来事情败露,法宁师叔问我们师兄弟三人是愿意跟他走,还是留在西渊和我师父澔伏一起被天下讨伐……”
“所以你就选了跟你师父法宁走?”
“当时法宁对我和两位师兄说,他有澔伏不配成为西渊剑宗的证据!只要我们三个拿到了这证据,就能回西渊翻盘!”
“你师父都卸下剑宗之位,诚恳的很,自愿留在西渊镇守御邪钟。你那位法宁师叔所说的证据,应该就是淳宁君吧?”
“你知道了?是的,淳宁君亲眼目睹了澔伏入魔,还被他毁了容颜,也是澔伏耗尽上一任西渊剑宗最后精气的见证人。只是没想到师父心中邪魔已除,坦荡地将这些罪过都承认了,就算找回了淳宁君,也只是证明这些他承认的罪过……”
“对啊,又能如何?你那位法宁师叔也是真奇怪!如果他真的为了淳宁君好,就该送她去太凌阁!就算治不好她的脸,依昆吾的本事给她做个面具戴着以后能见人也成啊!”
“就是因为法宁师叔的举动不合常理,我们师兄弟三人想要闹清楚他到底在盘算什么,好将功折罪……于是假装继续跟随他……终于被我们探知法宁师叔他想要干什么了!”
“他想干什么?”路小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要将淳宁君送去太凌阁!”
“对啊,治病医脸,可不就是要找太凌阁?可是昆吾还在西渊为澔伏调理内丹……”
法宁就是要趁着昆吾不在,他对太凌阁另有所图!
“他是要拔了灵藤‘千里婵娟’啊!炼化成金丹,给淳宁君服用!”
这要是被昆吾听见了,可别一口血喷出来啊!
“江无潮又是怎么一回事?”路小蝉冷声问。
“江掌剑奉命追捕我等,但是我们事情还没有办完,法宁师叔又命我等除掉他!沉桀君继续跟着师叔,我和青洚君只能出手……但是你看,我们都没要江掌剑的性命!足见我二人是有意要放过他啊!”
路小蝉看了一眼江无潮。
确实,既然是青洚君和肇澜君一起出手,要江无潮的性命是不难的。但是江无潮虽然受伤昏厥,可性命犹在,足见这二人确实手下留情。
“无隙哥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青鸟传书,叫昆吾赶紧回太凌阁?”
“那是自然。青洚君与你去了不同的方向,他意欲何为?”舒无隙问。
“他自然是要追上师叔啊。”
“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辨别不清楚。”路小蝉歪着脑袋,打量着肇澜君,“我们不能轻易信你,也不能不信你。”
“师叔去接淳宁君了,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也可以赶去太凌阁,怎么样也会比师叔先到一步。”肇澜君看起来十分恳切。
路小蝉看了眼江无潮,对舒无隙说:“也罢,我们就回一趟太凌阁吧。正好江无潮也需要养伤。”
舒无隙点了点头。
路小蝉撤了剑阵,肇澜剑立刻飞了下来,接住了肇澜君。
“啊——”路小蝉示意肇澜君张嘴。
肇澜君虽然猜到了路小蝉要干什么,为了表明自己所言非虚,立刻张嘴,路小蝉扔了一颗小药丸进去。
“此乃‘裂丹丸’,服用之后若七日之内没有解药……”
“我的丹元会裂开?”肇澜君问。
路小蝉笑了:“是会裂开,所以你就要日日夜夜苦修,修补丹元中的裂隙。日日往复,只要你勤奋修行,修为是能保住的,就是在想要精进,没可能了。”
“没想到千秋殿竟然有这样的丹药?”肇澜君捂住自己的胸口说。
路小蝉乐了:“这可不是千秋殿的丹药,而是太凌阁的!”
“这是太凌阁哪位医修所炼?”
“离澈君啊!”
说完,路小蝉就带着舒无隙和江无潮赶往太凌阁。
舒无隙问:“昆吾什么时候给你的‘裂丹丸’?”
路小蝉叹了口气:“什么‘裂丹丸’啊!就是路边一文银子二十粒的糖丸!”
“所以裂不了丹?”
“废话!”
再度回到太凌阁,路小蝉还真的是百感交集。
他们落在了那个草庐门前,路小蝉拽了一下六角风铃,嚷了声:“本君回来了!娃娃们快来给你们师叔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路小蝉探了探脑袋:“哪个小乖乖给我开的门?是青曜?还是子桥?”
但是却无一人应答。
路小蝉心绪一紧,下意识抓紧舒无隙的手。
“我们还是不要带江无潮进去的好。”
“嗯。”
太凌阁的虚空层叠一向是路小蝉最不喜欢的,他总是入了虚空就分不清楚方向,所以这第一步,他还真是不敢迈。
谁知道舒无隙直接伸手摘下了草庐屋檐下的六角风铃,倒转过来,递给了路小蝉。
“你看看。”
“诶?这是什么?”
原来在六角风铃的内部,刻着乾坤阵。
每次有访客前来,一旦拨弄了六角风铃,就等于重新置换了太凌阁内的虚空顺序。但是如果将这六角风铃随身携带,只要往里面看一看,就知道阵眼在何处,也就不会在虚空之中迷路了。
“无隙哥哥,你真聪明!”
“是昆吾太笨了。”
两人走了进去,曾经的太凌阁内灵气逼人,如今却死气沉沉。
且不说看不到一个太凌阁的弟子,寂静得让人心慌。
就连昆吾栽种的那些仙草都一一枯萎没了生气。
路小蝉的心跳的飞快,他握着舒无隙的手心都在冒汗。
“无隙哥哥……你有没有看见灵藤‘千里婵娟’?”
灵藤“千里婵娟”一直守护着长湮的肋骨,直到肋骨认了路小蝉为主人。
它是上古灵藤,传闻是太凌阁的创派祖师凌源真君亲手栽种,第一任泱苍君以灵气喂养,万余年来,沐浴着太凌阁的人杰地灵,说是“神物”也不为过。
“它已经枯萎了。”舒无隙的声音很沉。
路小蝉颤了一下。
“枯萎?‘千里婵娟’怎么可能枯萎?”
他们来晚了一步,法宁真君应该已经来过了。
路小蝉还是难以置信,舒无隙拉着他的手,低下身来,触摸上一片枯槁的藤木。
只是轻轻一碰而已,没有温度,也感觉不到灵气的流动,只听见了不断蔓延开来的碎裂声音,路小蝉赶紧将手收了回来,但它还是碎裂开了。
眼泪落了下来,在太凌阁的那段日子里,“千里婵娟”也曾陪着他。
他还记得自己爬上去,摘了好多好多“千里婵娟”的果子,青曜就在藤下求他赶紧下来。
“它是灵藤啊……怎么会枯萎呢?”路小蝉问。
舒无隙单膝俯身,手指沿着灵藤的根划了一道弧线,顿时,黑色的邪阵浮现了出来。
路小蝉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
“是魔都吸取精魂的邪阵。法宁真君应该就是用这邪阵将灵藤的精气都吸走了。只是要用这邪阵,就必须有献祭。”
“难道说……整个太凌阁的弟子都被……都被献祭了?”
所以他们才会找不到任何人!
路小蝉晃了神,大声呼喊起其他人的名字来。
“子桥——青曜——你们在不在?华熵!言洇!”
他的声音久久回荡起来,空旷得让他心寒。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灵藤干枯碎裂,化作尘埃落下。
舒无隙一把拽过了路小蝉,护在了怀里。
路小蝉的眼泪滑落,浸湿了舒无隙的衣襟。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张张或天真或正经八百的脸,他们唤他“小师叔”,追在他身后收回他那些用灵草编成的猫猫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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