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真抬头看她架子上的水。
一瓶大的,两瓶小的。这么挂完,怕是要近凌晨。
梁京京睡着了,可扎着针的左手却依然微微握着空拳,维持着一个僵硬而滑稽的姿势,跟被人点了穴似的,连手指尖都没动过。
梁京京的指甲上做了美甲,一层粉色的透明甲油,里面还有闪闪的亮片,表面镶着珍珠,淡黄色的小皇冠。
谭真看不懂指甲弄成这样是什么意思。他动作很轻地帮她把左手放平。
感觉到异样,梁京京一下子就惊醒了,看看自己的左手,又警惕地看看他。
谭真看她神经绷紧的样子,低声说:“没事,你把手放好。”
梁京京的手还是不敢动,“别碰我,把针头都弄歪了。”
她最怕打针挂水,出去上大学后感冒发烧她从来不去医院,都是吃药睡觉硬抗过去。
“谁稀罕碰你,想象力倒是丰富。”
停了停,谭真又看看她,“感觉好点没有?”
梁京京侧着脸不看他,也不说话。
其实就刚刚睡了一小会儿,没那么晕了,身上也不觉得那么酸了。
谭真瞥她一眼,又拿起自己的手机,“好了,你睡吧,不吵你。”
安静的空气,点滴一滴一滴往下掉,一男一女头朝着两边,一个不看一个。
梁京京歪着头,疲倦地闭上眼,很快又睡着了。
后排的孩子输完液,家长抱着他悄声离去,这间输液室只剩下谭真和梁京京两个人。
谭真刷了半会儿手机也不知道刷了什么。等到梁京京睡实在了他才转过脸,沉默地盯着她有些憔悴的睡颜。
他忽然间有种很恍惚的感觉。怎么也想不到,成年后的某一天,他还会陪着这姑娘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挂水。
事实上,他已然分不清自己对梁京京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小时候觉得她哪哪都跟别的女孩不一样。成人了,当他以为她和别人一样了,她却又总是露出不同的一面。
她太任性了。
却又因为这份任性,每每让人感到一份最初的青涩,于是屡屡忽悠得他像傻瓜一样为她鞍前马后。
谭真难以控制自己对她的感觉。
这水一直挂到十二点多,谭真一路飞驰着把梁京京送回学校。门卫老大爷近来看他们两人常常往来,出来开门时,目光都不一样了。
车开到楼下后又停下了一会儿梁京京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到了?”她看看外面,声音里带着点沙哑。
谭真“嗯”了声。
梁京京想也没想就准备开门下车。
谭真叫住她,“喂。”
梁京京没打算再理他,但念在他忙了一晚,还是转过脸,“还有事?”
“这水明天还要挂,我明天有训练,不定出得来。”
她“哦”了一声,又要下车。
“喂……”他这一声比刚刚多了点不满。
梁京京又看向他。
谭真顿了顿,欲言又止地,把被她遗忘掉的药塞到她手里。
梁京京接过药,下了车。
楼梯上到一半,背后传来汽车引擎的发动声。
等到这声音远去了梁京京才回头看了眼,夜色下,远处只剩两盏模糊的汽车尾灯光。
一派静谧中,梁京京忽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很响的喷嚏,鼻涕说下来就下来,她赶紧捂着鼻子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