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需要油灯才能照亮的阴暗的地牢,只觉得冰寒刺骨,可这些其实都不算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听见里头挂着镣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儿子的下人说了一句我招。
而广平侯世子费战,广平侯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他骨头挺硬。”陈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笑非笑:“而且动作也挺快,还没等人审呢,他就用贴身藏着的刀片抹了脖子。”
广平侯冷汗涔涔,失去儿子的痛此刻根本感觉不到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建章帝会要见他,为什么建章帝让他来看看他儿子。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我......他死不足惜.......”
铁面阎王陈平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毫无表情,拿眼看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卖关子:“是我们请圣上将你找来的,你儿子骨头硬的很,你家这奴才的骨头倒是没他那么硬。他招了,可他知道的东西不多,他说,你媳妇儿知道。你儿子既然死了,知道的也就是你媳妇儿了,你去问问。听说她骨头也挺硬的,要是我们动手,怕她不说。”
后头的话,他其实听的不怎么明白了,脑子都是一片混沌的,听什么好好似不大清楚,他跌跌撞撞的回了太极殿,直到双腿跪得发颤,才反应过来,上下牙都磕在了一起直打抖,根本控制不住。
他们家虽然是以军功起家,可这么多代下来,家里已经再没出过什么将才,他自己没什么大的宏志,可没料到,儿子倒是有这么大的野心。
建章帝一手拿着笔伏笔写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头也不回的道:“他同你倒是不像,更像他那个姓杨的母亲。”
广平侯一双腿抖得更加厉害,终于伏地不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朕给你一天时间。”建章帝终于纡尊降贵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让你媳妇说真话,朕再说一遍,朕只要真话。”
广平侯觉得自己如今就如同是砧板上被人捏住了脖子待宰的鱼,连呼吸都极为艰难,惶惶然的应了是,先回了侯府。
他不是个傻子,他只是跟总看不清自己身份的沈晓海不一样,只想守住这份荣耀过日子罢了。儿子能做那些事,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杨氏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
他想起了素来爱念叨她侄女素来如何如何的妻子,想起了近来妻子替孙子挑选的长媳,恍惚是个姓王的?
姓王的,他在心里琢磨了半天,到了妻子房里。
杨氏亦步亦趋跟上来,面色苍白无血色,跟个死人没什么分别------她儿子下狱了,下的还是杀人如麻几乎没人能全须全尾出来的诏狱!她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如刀割惶惶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