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怎么会瞧不上?就凭你是我兄弟,那也得瞧得上!”
我打断老二的话说:“你得了你,你刚才不还说要去靠大户吗?”
“我说的靠大户,就是靠我自己家。”
老三望着明月,对天空朗声道:“此生不愿锦帽貂裘、鲜衣怒马,只愿每月都赚得一些银钱,置几亩薄田,娶妻生子,养家糊口,奉养老人,以全孝道,报父母养育之恩。”
老二一笑,道一声“有趣”,也学他站在月光下,大声说:“我,不愿在金山上坐以待毙,只愿逍遥江湖、纵情山水,看遍世间百态,历尽人间烟火,此生便足以。”
他们两人看向我,我也微微一笑,对着月光说:“我只是个俗人,求名求利,也求心念通达,虽不知今后,我是会成为大户供奉,还是当一个地方豪侠,但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人人都交口称赞的大侠,活一世快意恩仇,活一世扬眉吐气。”
说完,我们才发现似乎忘了一个人,转头去问身后的老四:“你呢?”
老四慢悠悠地说:“今后,我想行侠仗义。”
说罢,就没了下文。我们等了一会儿,面面相觑,我才开口问:“然后呢?”
“就行侠仗义啊,”老四说,“当侠客不就是为了能行侠仗义吗?”
我和老二、老三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确实是他的风格。他总是不同于常人,我们把行侠仗义当手段,他把行侠仗义当目的。
老三看着他摇了摇头,叹道:“老四,你还不知世道艰辛,世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四却说:“你不如去当个商人,开个门店,比揣着刀搏命强多了。”
说罢又转头看着老二说:“你想纵情山水,也用不着当侠客吧?还有大哥,我觉得大哥适合去考科举,哪怕当个县太爷,也比大侠威风。”
“我想当大侠,就是因为我想行侠仗义。”
我们无言以对。
虽然有千百种理由反驳他,告诉他,他认知中的江湖,是一个肤浅的、单纯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真实的江湖并没有那么简单,真实的生活没有那么容易。
但我最终没有开口。我纵有千般理由,在他面前说出来,总还是机心太重,总还是自惭形秽。
4.
十年后。
我从胡木匠家定制的漆雕红木床上起来时,妻子已不在我身边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此时应该在厨房忙活,过会儿就为我端上热气腾腾的面皮和肉粥,可能还会加一个卤蛋。
在屋内用官窑的瓷盆洗了把脸,接着便换衣裳。衣裳妻子已为我备好,头上一顶朝云冠,内衣是绫罗纺的冰丝绸衫,外面照一件云纹书生衫,再套一件江州司马坊的青纱衣。
至于鞋子,妻子今天给我准备了朋友刚送来的虎皮靴,穿上去走路像踩在云朵上一样。
昨晚我特意嘱她不要给我备太好的,因为接下来几天我将远行,去见一些故人。
我推门离开卧房,走到大堂。
这宅子是三年前办下来的,那时候我给逍遥侯做事,他对我很满意,告辞他时,便赏了我这么一座宅子。
两进两出,一个正房,两个厢房。一个老妈子一个婢女,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婢女是一次去大荒,途中遇到的一庄子被马匪洗劫,几乎绝了户,只剩下小姐躲在死人堆里逃过一难。
我替这小姐报了仇,她便以身相许了。当时我刚娶了妻子,不便纳妾,便让她当了婢女。
我妻子是五年前认识的,她爹是大江水路十二寨总档头,我跟他不打不相识。
哪知道那天她头戴红缨架舟渡江而来,江水连天,她的美貌一下把我心抓住了,一个能一起喝酒的豪杰便成了我老丈人。
现在的我虽称不上巨富,但银两也是非常够花。
我在几个镖局子挂了名,每年他们都十万两十万两地给我送钱,便可以在江南这块随便走了。除此之外我还在几个钱庄有户头,那些钱庄借了我的名头,也相当懂事,我账上永远都有几万两白银。
十年间,我只和天山派的师兄弟们见过一次,那个月夜之后,我们约定每5年,便到天山脚下的长风客栈喝酒。
5年前我们见过一次,再过十几天,就是我们约定的第二个5年了。
5.
四月初八,我骑桃花马到天山脚下,长风客栈依然客人寥寥,老板正叼着牙签蹲在门口,脚边一堆空酒罐子。
倒是酒招杆下系着两匹马,一匹雪里青,一匹大宛白。
我“吁”住马,微微一笑下马,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先我一步来了。
“老二!老三!”
我大踏步排门而入,客栈里桌前两青衫男人回过身,看到我的脸后露出笑容:“大哥。”
“最近混不错啊,都换马了。”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按下他们身子。
老三说:“镖局的生意铺到川贵了,得换匹脚力长点儿的。”
我一愣;“这么说那匹大宛白是你的?”
老二在旁边撇开扇子,挡住嘴笑道:“咱现在这身份,骑大宛白不合适啊!”
我一笑:“也是。”
老二下山后,前7年都在自家产业下当个供奉,但他在7年间厚积薄发,广结人脉,前两年成了天山派一宗的首座,又过了一年,天山派直接把他外派到雪山派当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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