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里正的二儿媳脸色微红,扯扯她娘的袖子让小点儿声。
这咋那么能嘚瑟呢,旁边那些杵大岗的都听见她娘那一嗓子了。
她是借秀花婶子的光,不,准确地说,她是借公公的面子,这才能今晚住进左家酒铺子后院。
而亲娘又是借她的光。
实际上亲娘并不认识左家任何一个人,却没想到这一路比她表现的还能显摆。
老太太被老闺女扯了袖子,这才小小声对老闺女赧然道:“那啥,我这不是头一回来大县里住店不用花钱嘛。”又高高兴兴说:“这可真是借了你的光。我和你说哈,闺女,你给我往心里去去,往后等你那后婆婆进了门,和人家好好相处。那是一般的后娘吗?你看看人家这家产,这些个孙男弟女有出息的人。这就等于,咱以后进城有落脚点了。”
“快别说了娘,您今儿话咋那么多。”
左里正的二儿媳对同乘一辆车的其他人,一边笑着点头示意回头见,一边又再次扯了扯她亲娘的胳膊。
心想:
啥话非得说那么透作甚,让人不小心听见,回头又该背后讲究她公爹配不上秀花婶了。
再说,也不用提醒,她已经从那些下车乘客的眼中看出;饿羡慕嫉妒。
如此,像以上这样的一幕,这些日发生过很多次。
连着石九嫂子和大王村的大黑胖她们,都跟着水涨船高。
哪个坐了左家车去趟县里回来不说:
“多亏着你和撇子媳妇平日里好的和一个人似的,你是不知道,有时要是买不着想买的,早就被人城里人抢光了,那酒铺子的六子还会主动帮咱张罗,他在县里谁都认识。那位真是个能耐人。”
“咋不麻烦人家呢,夜里去了左家酒铺子后院住,最起码得又洗又涮的吧,人家得烧水还要跟着操心咱们回来的早晚,怕我们走丢了,这不全是看你面子?比以前花钱住大通铺赶集可强多了。”
每每这时,比如石九嫂子和菊花奶奶这种关系,就会笑着自豪又谦虚道:“别只看借光,其实这全是人情啊。”
然后回头就拜托“车夫”朱兴昌,给县里的六子和吉三带些吃食。
不是什么贵的,就是大酱或是自家腌的咸菜,尽份心意罢了,不能白白让人麻烦。倒是想直接送到左家手里,可是她们也知道,左家冲这份关系不能要。所以干脆也不多废话,直接就送去县里。
从这处也能看出来,目前和左家交好的人,都是那种知恩图报、不爱占小便宜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要是换成人品不咋地的,左家这番热心肠就会换来驴肝肺。
很可能不但不感谢,而且还可能会说:搭个顺风车还要车票钱?你家想钱想疯啦?住你家后院又咋了,咱不是很熟识嘛,又不会偷东西,不过是打个盹而已,你家那后院几间屋子反正也是空着。
事实上,还好,并没有这种现象发生,一次都没有过,倒是越互相这么感谢,关系越紧密。
所以因了这事儿,左家人也很感慨:他们一家子没看走眼。
最怕的就是热心肠被辜负。
……
日子在永甸县全民抢盐中不知不觉流逝。
谷雨前后一场雨,胜似秀才中了举。
此时,罗峻熙已经考完,正和他的岳父和二姐夫朝家赶路。
越是离家近,越是归心似箭。
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此时,左家的大片房子已经盖了四分之一了,酒窖也已经挖了一大半了,老母猪又卖了八头换钱,已经开始着手要配种下小猪羔子了。
左家留守的人,大部分的精力又开始转向麦田。
左家在朱兴德的带领下,目标一向是几手抓、几手都要硬。
只看田地边,朱兴德正对着雇来的短工们挥舞着胳膊,一声令下:开耕。
就在这时,秀花突然骑着一头骡子奔跑而来。
老太太真是将大伙吓的不轻。
那位可是刚刚学会的骑马骑骡子。
秀花摇着红头巾子用尽全力喊道:“生了,生了,小豆生了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