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看着这千军万马攻城的场面,面色十分沉重,思忖自己陷入其中,能有几分生存可能。思来想去,万箭齐发之下,少了辗转腾挪的余地,必定进退两难,便是这种试探性的进攻不甚猛烈,也有兵卒源源不断,一个时辰之内,若不能逃走,必死无疑。
填壕车率先到,冒着弓矢、石块,很快就将护城河填出一条路来。云梯架过,蒙军往上攀爬,宋兵在上头射下弓箭,投出石块檑木,倒下热水、金汁。不断有蒙兵惨叫着掉落,同时不断有人往上,前赴后继。
那攻城锤过来护城河,正要撞门,郭靖搬起一块大石,运功丢下,砰的一声,将之砸了个四分五裂。
这一块大石挡在路中,蒙军派了人来数次清理,都被城上弓箭手射死,士气顿时受挫。他们就着云梯攻了一阵,并无进展,好容易上得城楼几个,也被早有准备的宋兵杀了,抛之城外。
一番战斗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窝阔台见无法攻破均州,便下令收兵。大军缓缓往后退去,留下一些兵卒打扫战场。
这一战蒙古汉军死伤了三千余众,宋军也不轻松,清点下来,也折损了近两千人。可窝阔台的三万蒙军未动分毫,另有汉军、仆从军十二万,兵力雄厚,均州守军却只有五万,且有半数是新兵。
第一战只是试探,过了三日,蒙古又起攻势,这次投入的攻城人数较之前多了许多,攻势十分猛烈,厮杀了足足一天,才肯罢手。
之后窝阔台仗着兵源充足,毫不吝惜人命,连日进攻。郭靖在城楼上待了数日,都不曾下来,最危急时刻,城楼几乎要被占领,还是丐帮中人,舍生忘死,拼了一半帮众的性命,才打退敌军。
黄蓉多日不见郭靖,上得城楼,寻了半天,才在墙角找到,已然是鼾声大作。她见对方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双目红肿,不禁掉下眼泪来,掏出手绢照着脸庞细细擦拭,柔声道:“靖哥哥,你辛苦了。”
虽然连日大战,让郭靖十分困乏,可也机警无比,蓦的张开眼睛,射出一道精光,见着是黄蓉,才软了下来,放下戒备的双手,道:“你怎么来了?”
黄蓉道:“靖哥哥,咱们已竭尽全力,眼见着均州守不住了,不妨退回,襄阳城高,蒙古兵定然无法攻破。”
郭靖摇摇头道:“此法虽是上策,却不可行。蒙古人来得急切,均州后面的百姓准备不周,退走的还不到一半。倘若让开,就是将他们尽数送到敌人手里了。你也见着了,窝阔台残暴,被他追上,能活下的恐怕十不存一。”
黄蓉恨恨的道:“都怪那清微真君,夸下海口,要护佑一方平安,才让这武当山周围,聚集了如此多的百姓。”
郭靖苦笑一声,道:“现下说这些也迟了。我既学了武穆遗书中的兵法,又岂能不受岳武穆‘尽忠报国’四字之教?留在此地,多抵挡一日,逃脱的百姓就多出一份。纵然捐躯沙场,也不枉了父母师长教养一场。”
黄蓉叹道:“我原知难免有此一日。罢罢罢,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就是!”
郭靖捏着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蓉儿,你的心意我知晓了,可你不能留下。芙儿还未长大,少了父亲已十分可怜,若没了母亲,岂不是悲惨至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走走走!”郭靖猛的站起身来,拽起对方,狠心往外一推,道:“我母亲,便要拜托你照顾了!”说罢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
黄蓉呜咽许久,见他不肯改主意,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