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夏铮眼神空濛,望着远处,只是喃喃地道,“十六年前,夏家庄被人寻仇,就起过一场火。我在那场火里,也受了伤,可我……一直不恨那个放火的人,因为,容容就是因为那场火才肯回来看我一眼。她离家近十年,那还是第一次,肯到夏家庄来看我。可若我早知十六年后她要因又一场火这样离开我,我宁愿她没回来,宁愿她从没回来啊!”
他面上热泪滚滚而下,不得不仰起脸来,可这一仰面却是长叹,沈凤鸣已见他的手将扶手握得吱嘎作响,显是心中痛极,他却莫知如何安慰。他真的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言辞可以遏制这样的悲痛。
不能遏制,可也不能陪着他悲痛,以致愈发悲痛。他一咬牙,站起道:“夏庄主,夫人如今只是暂时昏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或许……或许不必就这样放弃!”
夏铮却只是颓然摇了摇头:“沈公子,我知你有心安慰我,但我也想透了,伤病死生,终究不是人力所能挽回,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否则,我……我也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啊!可火毒攻心怕也只是半个时辰之内的事情了,我只能……只能在此陪着她,这样……这样送她最后一程而已!”
沈凤鸣却愈发恨那“命中注定”四个字。他听得够了。“是不是能以内力逼住火毒,暂缓攻心,先赢得一些时间,然后想办法寻能解这样火毒的人?我们这么多人,便没人有一点办法吗!”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知道自己能想到的,夏铮怎会想不到。他也不过希望能稍许分散一些他太过专注的悲痛,能分散多久,就分散多久了。
门边忽然一响,半掩的门无风自开,门外人还未现,下面已有人发现端倪,参差喊着:“楼上有人!”“小心刺客!”便有人飞身上来。
夏铮人如行尸走肉,早不放在心上,头也没抬,只有沈凤鸣转头看去,出现在门口的,是他以为,万万不可能出现的人。
“道士……”他抽了口冷气,竟然下意识转回头,想看看自己身后的到底是不是夏铮夫妇。怎么他会来?躲了这么久,避了这么久,说什么不能相见,怎么他竟自己会来?
君黎穿着一身黑衣,更显得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他像是胆怯到甚至不敢迈步走进,只是站在门外,沙哑着喉咙:“我能救她。”
这声音才让夏铮忽然抬起头来,那一瞬间的四目相交,如同两人心里都有什么溃塌下来了,再强抑都强抑不住。可再强抑不住也要强抑,夏铮从椅上骤然弹起,所露出的惊愕也不过被他快速转为另一个话题。
——“你能救她?”没有别的废话,只有这一句主题。
门外的君黎点头,眼神有点游移,语气有点不连贯。“我——我先看看。”
这语气好淡然,就像将死的并不是他的母亲,面对的并不是他的父亲。无论躲在门外的阴影里有过多少心潮澎湃和揪心难决,出现在夏铮视线里的他,竟然一如当初在朱雀府中,客气相迎的样子。
夏铮忙忙将追上楼来不明所以的众人斥退,请他进来。什么解释都没有。不需要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不需要说他为什么要来救人。明知一切不该心照不宣,可就这样隐隐约约心照不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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