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众人皆不识得郑璞相貌。
只得效仿盲人摸象,见了年齿弱冠且不曾谋面的士子,便让随从上前做礼询问辨别。
但连续数日,皆寻不得郑璞踪迹。
无聊乏味之下,又这么多功勋子弟和豪族子侄凑在一起,不可避免的,就让得意气风发、怒马鲜衣的性子展露了出来。
先是因父辈颇有交情得关系,并肩偕来的庞宏和蒋显。
他们一个早就被授官,一个也即将踏上仕途,且都是根正苗红的荆襄系二代,难得游郊的闲暇,索性让随从设席于河畔,兴趣勃勃的商讨学问及辩解时事。
其余豪族子侄见了,纷纷效仿。
就是有些类似于东施效颦。
庞宏和蒋显不过一杯水酒话学问;他们倒好,依仗着家中财资丰厚、生活奢靡,竟然带来了不少美婢奏丝竹之乐,让仆从们设宴欢歌,权当广邀友朋踏青郊游之趣。
亦让北门河畔在刹那间,仿佛有了一种醉生梦死的靡靡。
郑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抵达了成都城池北门。
甫一见如此场景,不由心中大诧。
他亦无法想象,为何京师成都的郊外,有如此多的年少者,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不是说丞相诸葛亮开府治事以来,时人皆勤勉任事,不无竞进吗?
为什么这些衣裳华贵的膏粱子弟,驱车走马聚众于河畔,有若牵黄擎苍、斗鸡嬉戏的纨绔之象呢!
莫非,是传言有误?
带着疑惑,郑璞与随从护着鹿车,缓缓步入城门。
而那些等候了数日的众人,见郑璞路过,只是微微打量一番后,竟无一人让随从上前问询。
这也不怪他们。
虽然郑璞身长七尺五寸,面如冠玉,两目神采奕奕,举止萧洒安详,隐隐有爽朗清举之气质。让人见了,都忍不住从心中赞叹一声:此子风姿特秀。
但也无人会将做出《千字文》的蜀中俊才形象,和眼前这人重叠在一起。
其一,是郑璞穿着打扮和豪强之家的管事无异。
况且那简陋逼仄的鹿车之上,不见文墨竹简诗书;但见镬、簋等炊食之物,以及一些瓜果吃食!尤其是,那鹿车上还端坐着,一位年齿颇幼的女童。
一个离家游学的士子,谁会选择携带着女童随行呢?
这分明是乡郊豪强携家眷踏青游玩,顺便进成都城见见世面嘛!
其二,则是郑璞一点都不维护士人风度。
尚未步入城门前,竟然还跑去城外熙熙攘攘的小摊上,买了几个“糍”和“寒具”,分给车上女童以及随从。
就这么咬一口走一步,一点都不矜持的在无数人前,啃得津津有味。
《论语.乡党》有云:“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
士人守礼,克己,慎独。
哪有众目睽睽之下,贪口腹之欲的?
鄙徒!
贩夫走卒辈!
可惜,白生了这副好皮囊!
众人心中泛起这样的惋惜,目视着郑璞一行的身影转入城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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