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被巴蜀所据,战云将密布催天来,逆魏西北疆域铁马金戈无宁日!
至于攻阴平氐王强端,逆魏是否以为巴蜀元气已复,而心生忌惮,倒也无需担忧太多。
其一,乃是先帝刘备生前,对强端尝有切齿。
谓曰:“失阴平之地及丧兵,皆贼酋强端之由也!”
只是汉中之战罢,襄樊之战再起,后又有夷陵之战,是故巴蜀不曾对强端用兵,亦让益州疆域一直缺了一隅。
今巴蜀讨平南中诸郡之叛,想报先帝之恨,亦是情理之中。
另一,设身处地,巴蜀攻阴平,亦是为自身防御所虑。
昔年徐晃曾长驱而入,走阴平郡的景谷道袭白水关,从中折断蜀地与汉中郡的联系,巴蜀自然记忆犹新。
亦然,会想亡羊补牢。
如若别遣偏师,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击败阴平氐王强端,应不难吧?
且,击败而不据其地,仅虏其战马牛羊、粮秣资财而归,再据景谷道修筑关隘戍围,作守备之势,应不会对逆魏打草惊蛇吧?
垂眉捋胡而思的丞相,心中悄然自问。
嗯........
今辅元弼与王子均等人,尚在南中讨余叛,北伐还须两三年筹谋之功。
哪怕,攻阴平让逆魏有所警觉,我大汉再蛰伏两三年的时间,应也尽数化去了。
心有所决断的丞相,睁眸起身,小心将舆图收起。
“子瑾今所言,颇有可取之处。”
再度入坐后,方目视郑璞而笑,“不过,孙吴若发兵伐逆魏,尚在数月之后。我大汉是否出兵,是时且看形势如何再作定论吧。”
且观形势如何,自然是看逆魏有无再伐孙吴,抑或者孙吴乃是想攻荆北或寿春合肥。
毕竟,逆魏南线统帅,都督荆州兵事的夏侯尚归雒阳养病、似是命不久矣的军情,不仅孙吴遣细作探知,丞相亦有所关注的。
而夏侯尚若是病故,必然干系到逆魏庙堂决策。
且静观之,再作定论也好。
果然,谨慎如丞相,推崇谋定而动,事事皆稳如太山。
郑璞听罢,不由心赞一声,亦连忙颔首称是。
随即,又大礼而拜,朗声请命,“丞相,若他日如今所言,遣偏师击阴平贼强端,璞虽不才,亦敢斗胆请命,领军而往!”
“呵呵,子瑾莫是,心有慕于那毛遂耶?”
不出意外,郑璞甫一话落,丞相便冁然而笑,还打趣了句。
或许,丞相自身亦没有发现,源于郑璞谏言屡屡有裨益,以及所彰显出来的才学,让他对郑璞态度,已然隐隐类同于马谡了吧。
趣言笑罢,丞相才敛容,“他日之事,子瑾先不必争之。嗯,先前所徙的獠人部落,胡伟度已大致编户授田毕,绍先与义弘不日将率兵归来成都,子瑾以后多留意兵事吧。”
咦?
此言是说.......
若我能将本部兵卒操练得当,届时便有机会率军攻阴平?
对于丞相没有当即应下,却又隐隐透出勉励的口风,让郑璞遐想联翩。
亦不敢再争,连忙拱手作礼。
“诺。璞领命。”
而此时的丞相,似是已不支困倦之色,正以肘撑案几,阖目轻揉着鼻根。
听闻,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告退。
郑璞见状,不敢再多扰,轻轻起身,小趋步缓缓而退。
待退到门扉,将转身而去时,又忍不住轻声说道,“丞相,北伐非一日之功,还请丞相为国多惜身,努力加餐。”
说罢,不等丞相回复,便推门而出。
亦让丞相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略略睁目,看他轻轻掩门的举动,不由嘴角微微泛起弧度。
似是,类似的话语,幼常亦有言过吧?
思至此,丞相倏然敛容,从案几后寻出两份述表,逐一展铺于案几之上。
随即,眉目间,便有一丝忧思缱绻流连,久久无法抹去。
两份述表,分别为马谡与魏延所禀。
所叙之事大体相同,皆是近几月汉中郡画田、士卒演武操练、各类物资调度等等。
然而,言辞却迥然不同。
马谡的述表,隐隐有所抱怨,声称自身被掣肘,许多事务无法如臂使指。而魏延的述表,则是直白得多,直接指摘马谡不谙军中事务,常有不妥之举。
其实于丞相心中,看罢哪还会不明之处?
无非他们二人,性情不契罢了!
马谡少有异名,心中颇自负才学,性情与行事皆锋芒毕露。
于成都之时,便隐隐有人私言诽议。
而魏延乃先帝刘备部曲出身,鞍前马后,咸有辛劳。
每战争先,不惜性命,登锋履刃唯恐为他人后,亦建功无数。
汉中之战后,被先帝力排众议,拜为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倚为国之藩篱。但为人自矜且桀骜,能善待士卒,却不屑儒生学士,颇类同于昔日的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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