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天,也只听懂了《大安般守意经》本意只是一本类似于教人“打坐冥想”的经(“守意”这个词就是冥想的意思,也就是专注,控制自己的思维被胡思乱想思绪乱飘)
李素虽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好歹后世也知道很多硅谷人都在研究半吊子冥想,勉强能插两句嘴,最后还是刘妙让他搞懂了
“要让大脑空无一物很难,因为你什么都不想就会有各种胡思乱想涌入你的脑子。所以初学者只能用专注于数自己的呼吸,通过想呼吸来防止脑子想别的。
得修行有年之后,才能再慢慢克服默数呼吸次数的习惯,做到不数呼吸后也不想别的,最后再让所有的念头有平等的机会涌入你的脑子,不会多想到你平时注意到的东西。”
李素就当是听妹子逼烦了几句冥想课教程。
刘妙看他意兴阑珊,毫无兴趣,又换了个话题,跟李素研究那些“神话最初为什么会被编造成那样”的脑洞。
这种话题李素稍微能插上点话,就强打精神继续端坐在蒲团上跟妹子聊。妹子提到了李素写的《大江正源考》,也提到了她这一年多里对照着看的《尚书禹贡》和《山海经》,挑了几个点揣摩:
“先秦之时,世人即传‘共工怒触不周山’之事,可如今按道兄所写,不周山不过是周水之源,并非昆仑群江之源,其西也有日月星辰,并非天尽头。
所以,共工怒触不周山,不过是古人无法解释苍天西低东高、大地西高东低,日月星辰西行,而江河湖海东归。我看了身毒人的典籍里一些神话,他们就是天地都是西低东高的,所以他们不可能演变出共工怒触不周山。
甚至我怀疑,上古之时,可能我们华夏之民,一开始也是有单独一套说辞解释苍天西低东高,然后另一套说辞解释大地西高东低,可那种说法都只能一事一释,不够兼收并蓄。
只是如你所言,千百年来以讹传讹,加之上古没有纸张印刷,只有竹简传抄,所以传抄的时候越来越凝练、去芜存菁,删繁就简,自然演化出一套能用最少的神仙假设、解释出最多自然现象的东西。
神话都是越古朴越错漏,越近世越伪饰,所谓上古鬼神,根本不是上古之人一开始说的那样,都是千百年来一代代传说者优化,共同创作的。”
这样的例子当然还有很多了,刘妙光从她自己读的书里就能找出很多逆推古人阴谋的例子。
李素也插得上话,毕竟他知道世界各国神话,都分别是为了解释何种自然现象、如何千百年演化而来的。
比如埃及人因为生活在沙漠中,所以他们的神在主神之下首先要有“干燥神”和“湿气神”,然后才轮得到天地神,这是为了环境解释而绝无仅有的。
各种文明还要解释神不死而人非死不可的悲剧,日本需要让伊邪纳岐与伊邪那美反目。波斯人需要善恶二元论神。希腊人因为冬天的严寒凋零期比其他南方文明更长一些,得在借鉴过来的神话谱系中再二次创作冥后泊尔塞福涅的悲剧。
为了解释人世间的不完美,神必须作死,是先有果,再有人去捏造因来缓解人对果的恐惧。
这里面的哲学逻辑和动机,李素都不用研究,哪怕只是前世在PS上打打奎爷都能悟透。
所以他稍微信手拈来一些例子,假借他说他看到过的“西域人是怎么编造的”,就印证了刘妙的揣测,也让刘妙颇有挫败感。
原来她躲在华山上闭关一年多看神仙鬼怪佛道,想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发现,早就有很多人看透了。至少李道兄都没研究也举重若轻。
刘妙沉默了很久:“我也想写一本把那些神通虚妄的东西抽丝剥茧、戳穿这些神通之说本来图谋的书。再把佛道里那些真的东西抽出来,不借助神通果报吓愚民,也能劝人开悟。大不了,就放弃那些愚顽之人,只度哲人。”
李素:“想法不错,我支持你,不过别太费神了,天都快亮了。”
李素也是打了个哈欠之后,才发现东边已经微微亮了。李素最后就找了几个蒲团躺下,刘妙专注力比较深厚,就坐在一个蒲团上,数呼吸数到心无杂念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