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驱逐夷狄,尊奉王室,是孔子心中最大的政治正确。
不管是谁,只要揍夷狄,他就唱赞歌。
故而,很多人都开始思考起来。
大家难免不在心里想:这教化夷狄,确实是先王之教啊。
而锄强扶弱,存亡断续,更是最大的政治正确。
匈奴人坏吗?
当然坏!
而且坏透了!
整个汉室上上下下,不分派系和立场,无论是今文还是古文,无论寒门还是贵族,对于匈奴人的认知是统一的——人面兽心,率兽食人的粗鄙夷狄。
不过,在很多人心里,其实夷狄这个群体,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哪怕再好的夷狄,也是两条腿走路的禽兽。
吾等诸夏贵胄,不应该和他们有什么过多接触。
以免沾染了夷狄习俗,自甘堕落。
所以,匈奴人坏归坏,但其他人也一样坏啊。
但……
在另外一方面,儒家却又有着非常强烈和非常高涨的大同思想。
在儒家的观念里,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会归一的。
那时候圣王出世,其无上的仁德,施加到六合之内,四海之中的一切族群。
所有人都将遵从他的教诲与指引,走到一起。
而且,夷狄这个群体的标准,哪怕是在春秋之中,也是经常变动的。
譬如说,吴国在春秋时代的观念看来,当然无疑是夷狄不毛之地。
但是……
在有些时候,吴国会变成吴子,成为标准的诸夏。
为什么?
因为他使用了诸夏的道德观来做事,譬如当初吴国伐楚,打的旗号就是给蔡国主持公道,孔子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高唱赞歌。
所以,一时间很多人,特别是那些古文学派影响比较大的士子,都开始犹豫起来。
开始在心里面去想张越的话和逻辑对不对?
仔细想想,似乎说得通啊。
匈奴人欺压西域列国,鱼肉和奴役西域诸国人民。
匈奴人还不用诗书礼乐之教,以夷狄之俗,父子同庐而住,甚至还实行着臭名昭著的继婚制和人殉。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标准的反派。
是文明之敌,是大道之敌。
若确定这个概念,那么王师打匈奴,那就是王者之师,吊民伐罪。
更何况,西域列国,恐怕也是苦不堪言,被匈奴人奴役、剥削和镇压。
他们甚至接触不到诗书礼乐之教。
想想也是可怜啊!
这怜悯之心一起,自然想法就不一样了。
这就和后世的西方人一般。
打叙利亚,当然是一片反对之声。
但若是打着‘为了叙利亚人民’的旗号,为了爱与正义,与民猪与石油,那很多人就会从反对转为支持。
其实儒生们也是一样。
只需要将对西域的经营,从单纯的为了与匈奴人争夺这块战略要地,披上一层‘吊民伐罪,拯救西域于匈奴奴役之中’的旗号。
自然,民众和舆论的看法,就陡然一变。
至于汉军在西域到底是解放还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击败匈奴而进行的军事行动?
反正长安的儒生,又没有几个会上前线。
隔着一万多里,谁知道汉军在前线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时代又没有报纸网络和记者,将那些血淋淋的图片发回后方。
于是,很多曾经深受古文学派影响的年轻人,陷入了沉思和纠结之中。
本来,他们都觉得,这长城之外的不毛之地,本来就不是诸夏的,而那些夷狄之间,打的你死我活,就算打到地球毁灭也与自己无关。
但,现在,他们却又觉得,似乎好像大概,诸夏有义务也有责任,驱逐匈奴,拯救那些被匈奴人奴役和剥削、压迫甚至凌辱的西域人民啊。
书上不是说了吗?王者无敌!
故而,王者兴义军,所向无敌!
王师不管打到那里,人民都会箪食浆壶,夹道欢迎。
由是很多人都感觉,自己好像脑子要炸掉了。
仿佛随时可能精神分裂。
而今文学派的人,特别是深受公羊思想的那些年轻士子,此刻,都感觉头皮炸裂,有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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