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到了中后期,殿试已不会黜落中榜者,因而实际上,礼部院试已是科举考试最高一级。在礼部贡院上榜的男子,前途可期。
于是每逢放榜,京中官商人家有适龄待嫁女儿或妹妹的,便遣了老练的家仆或者年长女眷,蹲守周遭,但凡发现上榜者里有年龄样貌不错、只看上去没什么家世排场的男子,就围拢去打探对方的婚配情形。真的“捉”回家去,自也是夸张了,但家奴之间为了争着提问而冲突起来的事,亦时有发生,场面,还是,比较火爆的。
姚欢听了苏迨的话,想到言谈举止都颇为文雅妥帖的邵先生,高中进士,青衫飘飘地从榜下回身时,却蓦地被斜刺里杀出的家丁们、嫲嫲们拽住,青梧般挺拔的身体上长满了各色手掌,再无奈也还是和和气气地回答相亲天团的问题……
她不由嘴角微抿,却只对苏迨会心一笑,并不接语。
她仍是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在宋代,她这般女子,纵然得了眼前这些前辈或平辈朋友的善意,感念即可,不好在言语上露了调笑轻浮之相。
苏颂闻言,倒是一怔:“这位静波小友,尚未婚配?”
邵清禀道:“家严家慈去得早,不及为晚辈定下亲事。如今晚辈仍是孑然一身。”
心下却更泛起自嘲之意——我也想哪,晚了一步。
苏颂“哦”了一声,想到一事,但终究与这后生初识,自己又不是那官媒娘子,不好贸然开口。
不过,他眼前蓦地出现那位老友的模样,方惊觉,难怪自己今日一见这后生,就觉得面熟。
这后生,在眉眼间,分明与自己那位故人,很有些相似。
“静波,你原籍何处呀?”
“大父与父亲,都居京兆。”
“京兆府人?”苏颂道,“陕州与燕赵之地,男子气宇轩昂者甚多,你看似一介文士,眉眼间果然有英武之相。老夫当年由先帝所派,出使辽朝,见到边境的汉将汉民,都有这几分模样。”
邵清心头一凛。
对了,自己怎地忘了,苏颂曾数次出任大宋访辽使。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十六岁便来到开封,此前养父从未带我出席过接待宋使的宴会,他不可能见过我。
邵清正犹疑间,那边厢,苏迨见姚欢毕竟是女子,不如邵清善谈,有心推她一把。
“姚娘子,你这新制的饮子,可要准备去售卖的?”
听苏二郎将话题拉回自己的行当和美食,姚欢莞尔道:“自是希望,风靡京城。”
“那就请苏公赐个名字,如何?”
姚欢大喜,起身向苏颂福礼。
苏颂点头道:“仲豫,你不愧是户部尚书(指苏辙)的侄儿,有计相之才。也是,老夫怎好白白喝这一大碗香饮子。”
苏颂沉吟道:“饮子既是市井食馔,不必往阳春白雪的名字去走,什么瑞莘、歌诗的,就免了。效仿花草药植的诨名儿,倒是不错。譬如芍药叫花中相公,牵牛花叫勤娘子,菊花叫东篱客,梅花叫寒客,琼花叫仙客……唔,姚娘子,你这饮子既从胡豆而来,胡人又多爱弹琵琶,不如,就叫——新琶客。”
91d?
新—琶—客?!
姚欢这回,真有种开了脑洞的感觉。
新琶客……星巴克……
原来穿越千年,咖啡品牌在大宋,也还是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