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应了声,忙跑进屋来,打了个千,请安道:“姑奶奶喊小的何事?”
尤三姐道:“你将花姑子的事,跟你奶奶再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兴儿闻言,便将凤姐如何将花姑子诓进园子,又如何使人散布流言,又如何陷害她和宝玉等事一一说出,最后说道:“不是小的空口白牙的放肆胡说,这事府里很多人都知道,奶奶即便有礼让她,她看见奶奶比她标致,又比她得人心,她怎肯善罢干休?”
“人家是醋罐子,她是赘醋瓮,但凡二爷多看丫头们一眼,她就有本事当着二爷的面将丫头们打个烂羊头,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二年之间,两个人有一次到一处,她还要口里掂十个过子呢!”
尤二姐听后吓得花容失色,幸好有妹妹拦着,否则自己非步了花姑子的后尘不可,又问了几句,便让兴儿退下。
尤三姐见她忧心忡忡,忙劝道:“姐姐不必忧虑,索性姐姐不进府里就好了,即便进去,也要时时刻刻防备着那妒妇。”
尤二姐面色凄惨的摇头道:“我并非为此事忧虑,只是听了花姑子的事,想到先前的那些事,我如今品行既亏,不管进不进府都要遭人非议。”说到此处便伤心的掩面哭泣起来。
尤三姐闻言,同样面色凄然,劝道:“姐姐不必如此,说到底是咱们命薄,靠着宁府接济咱们才能活下去,这也是世情所迫。”
尤二姐点了点头,仍哭泣道:“如今我已经悔过自新,若天见怜,能让我和二爷就此两全,我日后自当行善积德,敬天拜神;若是不得安生,亦是理之当然,我亦无怨。”
尤三姐听到此处,沉吟良久,方下定决心道:“姐姐既如此说,妹妹也当断了对那人的念想,若能遇一良人,我就嫁了他去,若是不能终身伴着姐姐,从此吃斋念佛,独自修行。”
尤二姐闻言一惊,忙劝道:“我看那宝玉还好,妹妹何必因一时之错就耽搁终身呢?”
尤三姐冷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前几日我问了兴儿,宝玉虽说还未定下,可屋里已经有多房妾室,还有个怀孕的袭人,他虽有惜花之心,可未免太过多情,性子又太柔,有些女孩气,以妹妹如今的名声,恐怕也难明媒正娶的嫁进贾家。”
尤二姐想了想,神色哀叹道:“都是我们行事不正,故有此报!”说到此处蓦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我记得妹妹前几年说起过一个人,妹妹何不问问那人的情况?”
尤三姐听她提起柳湘莲,神色一暗,摇头道:“听说那人去年看中了一个女子,就随人家去了南边,恐怕早就成亲了。”
尤二姐仍自要劝,尤三姐收敛哀色,断然道:“姐姐不必再说了,以后咱们姐妹当紧守门户,只伏侍母亲,断不容许他们再玷污咱们姐妹的名声。”
说着,取下头上的一根玉簪,击作两段,起誓道:“若有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言毕,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尤二姐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妹妹性子刚烈,她决定的事恐怕断难更改,只得慢慢想办法,劝她回心转意。
王熙凤回到家后依然怒气盈面,仔细询问了尤二姐的底细后,便叫来旺儿,让他找来那个自小和尤二姐定下婚约的张华,让张华到督察院去状告贾琏国孝家孝期间,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等罪。
督察院受理后,便派人到贾府传贾琏、旺儿对词。
贾琏两日前已奉贾赦之命,出发去了平安州,并不在家,因此旺儿独自去了督察院,依照王熙凤先前的吩咐,让张华供出了贾蓉,督察院又遣人到宁府传贾蓉对词。
王熙凤见此便到宁府找尤氏、贾蓉大闹了一场,狠狠的揉搓两人一番,讹了宁府五百两银子,又让贾蓉承诺让那张华坚持要人不要赔偿,将尤二姐再嫁于他去,才算罢休。
贾蓉被凤姐当众揉搓一顿,心中有恨,虽然表面答应,但事后就找到张华给了他一些银子,打发他父子回原籍去了。
此事闹得声势颇大,尤二姐一度忧心不已,好在有尤三姐在,她一面安慰尤二姐,一面让贾珍、贾蓉出面料理此事,见事情完结,几人方安心下来。
王熙凤见目的尚未达成,张华就消失了,心中暗恨不已,又担心张华倘或再将此事告诉了别人,或日后再寻出这由头来翻案,会牵出她是幕后主谋,便命旺儿去将张华父子剪草除根,保住自己的名誉。
旺儿领命出来,自思人命关天,非同儿戏,因此只在外面躲了几日,就回来诓骗凤姐,说已经将张华父子打死,埋尸荒野。
王熙凤听后方安心下来,自此丢下此事不提,继续寻思计谋对付尤二姐。